“公主，现在我们可怎么办才好呢？”
看着安奴奴说话时的那一副无措而惊慌的样子，虫娘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因为现在虫娘的脑子里也没有具体的主意，但是她觉得眼下也没什么可惊慌的。因为高将军得胜于大唐是有利的，对她们的安全也是好事。于是，虫娘淡然道：“奴奴，你心心念念地檀郎得胜了又不是坏事。你惊慌什么呀？”
正当奴奴想要回答说我担心公主您的时候，杜环替她说道：“我想奴奴担心的是您再见到高将军和沙普尔当如何言说吧。毕竟，数日前您和沙普尔说的目的地是吐火罗城呀。说差了，对不上信息的话，到时沙普尔恐怕也很帮着你们圆过去。再者，之前高将军信我说您是弘农王，是因为那天随军的宦官监军边令诚并不在他的身边。可这次就不同了。边令诚也来了。我听说边令诚之前在宫中有担任过内谒者。内谒者于中官来说不算低了。他很可能以前就见过公主您呀。当然，就算见过，公主您可能早就忘记了他。毕竟，宫中婢子宦者很多，您自然不可能把记住他们每一个人。但他是不会忘记您，因为宫中的婢子宦者所侍奉的主人也那么些人。所以，眼下怎么办还真是一个问题。我的意见是你们最好还是能避，就避一下吧。”
安奴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又赶紧摇头道：“不对呀，杜环这话说得不对。我们本来是要去吐火罗城的，改道来此地是公主好心为了帮你呀。怎么听你的说辞，好像是我们要来这里，还给你添了麻烦一样呢！”
杜环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奴奴姑娘，我没有你说得那种意思。我只是把眼下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跟你们说一下罢了。再者，来石国也不全部是你们帮我的忙，于公主来说也是有利的。毕竟，你们本来不是就有想过来石国找大秦僧翻译遗卷嘛。”说着，杜环又环顾一眼空荡的大殿，面有愧色道：“唉，谁能料想到这里竟然会萧条到没什么僧人的地步。对不起，公主，是在下失策。”说完，杜环拜了一礼。
“算了，免礼。这事本就不是你能意料的。唉，你现在说的事情倒还真是一个问题。眼下高将军不可能轻易让人出入此城，一定会加强安检。其实，留在城中也避不开被查验。查验的话，我想再见到高将军和沙普尔只是时间的问题。至于见面后的说辞，这就得看那时边令诚在不在高将军身边。若是在的话，只有开诚布公了。因为边令诚见过我，而且也不只一两面，他当内谒者的时候，所跟的师傅是高力士。”说着，虫娘的表情越加忧色起来。
杜环惊诧地插语道：“啊，有高力士这样的师傅，他怎么会还在外放到宫外当监军？虽说监军对宦官来说也是是不错的差事，但是留在宫中的内侍省任职更容易太平升官！”
安奴奴白了一眼杜环，“高公的徒弟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个边令诚在宫内任职的时候，他为人贪鄙得很，常问下面的人索贿。一次还不知道轻重地索要到了十一娘那里，惹得高公都想将他贬去掖庭局的监作那里做工役。哼，当初若不是我们家公主心善，瞧他一连在天宝观的大门外跪了好几天且叩首如点地，实在一副奴才的可怜相，外加那天好像正逢贵人的诞辰。所以，公主可怜他，替他求了情。要不他也没有今天的富贵。”
“额，还有这事情。”杜环忧色道：“可是当下今非昔比呀。”
安奴奴正色道：“杜环，注意你的措辞。君是君，臣是臣。宦官无论担任什么职务都只是内臣，他们再怎么富贵也不过是陛下的仆从。公主是陛下的女儿。杜环，你一个读书人这种天差地别都不懂嘛！这是常识。”
“是，是在下言差了。”杜环向奴奴点了一下头，又向虫娘拜了一礼，随后叹气道：“唉，常识我懂，但是现在的情况不是寻常。公主是背着陛下微服出来的呀。现在若是公主被边令诚发现，他再密报给陛下。那我们大家恐怕一个个都难辞其咎。公主也被不免被陛下责罚吧。”
杜环言罢，安奴奴和虫娘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个个长吁短叹的样子，阿罗憾微皱眉头道：“唉，你们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公主，您为了找人翻译遗卷，就这样瞒着陛下微服至此也实在是将事情做过头了。公主，恕老朽直言，您不远万里地找人翻译贵人的遗卷是足见您对母亲的孝心。可是，您的这份孝心就不考虑陛下嘛？陛下是您的父亲，您就这样瞒着他偷溜出来，现在事情败露了。陛下知道您现在石国的话，他得多担心。我看……”
未待阿罗憾把话说完，虫娘严肃打断道：“我若是直接跟阿翁说，阿翁是不会答应我，而且说不定他还会直接禁我足，阻碍我的计划。因为阿翁素来是忌讳我多言母亲的遗卷。其实，阿翁若是会答应的话，那么母亲的遗卷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无人敢译！再者，我去哪儿，但凡远一点的地方，就算他答应了，他一样都会担忧的。有些事情不知才会不忧。既如此，我又何必忧怖于阿翁呢？其实，若按着我原来的计划，一切皆顺利达成的话，阿翁并不会知道我这次微服出来的事情。因为我会在他从华清宫回兴庆宫之前就回到长安。这本是可以两全其孝的办法。”
听完虫娘的这番话，阿罗憾忽然想起了唐隆元年中宗皇帝驾崩时，陛下还是临淄王，因为声名有限，他一直借着自己父亲相王的名义招揽门客，预备起事诛杀韦后等人夺取天下。到了起事之时，他都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相王。当门客提议是不是同相王说一下的时候，他回答说：我计划起事是为了大唐的社稷，也是为了父亲的安慰，成功了福归于社稷，功归于父亲。失败了，我一人死于忠孝又何必连累父亲呢！再说了，现在同父亲说，他若是赞成，那我不仅让他参与到危险的事情，还让他为我操心担忧。这实在不是孝子所为。再者，万一父亲不赞成的话，我的计划岂不是白费了。有些事情不知才会无忧，无忧方才能成事。
想到这里，阿罗觉得公主处事的方式比太子还要像年轻时的陛下。于是，阿罗憾轻声叹道：“公主的性格还真是雅类的陛下。想来公主您也跟当年的临淄王一样做好了事后，同父亲请罪的准备吧。”
见虫娘点了点头，阿罗憾忧色道：“公主，恕老朽直言，您真这做的话，到时只会让陛下更加生气。一是，因为您现在做的事情本非是陛下所愿。二是，做错了事情自己主动请罪，跟被人揭穿之后再去请罪，这是不一样的。”
虫娘正色道：“大德是想让我过会儿直接跑去跟高将军他们开诚布公的交代一切？” 杜环紧张道：“不行，不行。公主，您要是跟高将军直接交代了。高将军不会拿您怎么样，可他一定会责我的，搞不好还会牵连到沙普尔。再者，边令诚肯定也会写密报给陛下的。到时候，他在密报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或者编造了什么的事情，陛下看了先入为主且信以为真的话，那就大事情不妙了。因为您在这里显然无法跟陛下面对面的解释。公主，您别忘了废太子瑛案。”说到废太子瑛案的时候，杜环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阿罗憾沉色道：“我的意思是先把出石国这关混过去，然后公主你们再抓紧时间返回长安。遗卷嘛，这回我答应全部给你翻译了。不过，您得答应我回长安。”
虫娘坚定道：“一言为定。不过，我们现在该怎么蒙混呢？”
阿罗憾思量一会儿，道：“这样吧，现在您和奴奴先去厢房随便找一身大秦僧的衣服换上，暂且扮作我的弟子。待可以出城的时候，你们随我一起出城。我的文牒是陛下亲放的，所以关境的人应该不太会细查的。公主，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多谢，大德。”虫娘说完，她拜了一礼之后，便带着奴奴去僧院的西厢找衣服换了。这时，杜环有些不好意思言道：“大德，您看我能否也扮作您的弟子呢？毕竟，我这次实际是……”
阿罗憾垂目道：“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毕竟，你是我引荐给陈老将军。陈老将军是龙武军的主事，龙武军办什么差事，你我也都是清楚的。唉，尽在不言中吧。杜郎，你也去换衣服吧。对了，这次公主有随行的卫从，你最好去安排一下，该留的留，不该留就赏金放还吧。僧人出行边上侍从太多了，惹人生疑。”
杜环浅笑道：“您请放心。我进大殿之前，就已经做好相应的安排了。”
阿罗憾挑眉道：“呵呵，原来杜郎是早有打算了。”
“还是得靠大德帮忙。在下，谢过。”杜环说完，拜了一礼便去换衣了。阿罗憾对大殿上的神像又默默地做了一次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