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的香烟从博山炉飘散出来,渐渐地在室内弥散开来。夏日的暑气被扑面而来的广藿香芬芳给驱散了。沙普尔木讷地站在南熏殿的外廊待候宣,但是他心思早已伴着香烟飘至远方了。他一边想着现在鲁斯坦姆差不多应该出城了吧,一边又思量着陛下宣他来到底为何事?
昨天的筵席直到寅时才散席,差不多狂欢了一个通宵。虽然已往的千秋节也热闹如此,但是已往千秋节之后,陛下才不会这么折腾自己,次日就宣朝臣入殿议事。一般的情况都会准假一日,就算有事情,陛下也会让太子先录其事。故此,今天的宣见让沙普尔有些忐忑不安。这时,高力士亲自到殿外传呼道:“怀化大将军,陛下召您入殿。”
“臣遵命。”沙普尔拜了一礼,小心地轻声问道:“高公,陛下为什么要召见我来南熏殿呢?南熏殿是寝殿。这是有什么急要之事吗?”
高力士谨慎道:“这个问题嘛,您入殿之后自然就知道了。您不用这样担忧。您的母亲即是陛下长兄让皇帝的养女,您也算是陛下的从外孙。陛下召您来这里,大概如家人礼罢了。另外,陛下现在的心情还不错,想来召见您也是有好事吧。”
“好事吗?”沙普尔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鲁斯坦姆那天面圣回来后,谈到陛下只答应了指派汉官,未复出兵相关问题时,鲁斯坦姆忧色的表情。沙普尔隐约觉得陛下召见他的因素大概跟这件事情有关系。想到这里,他的表情也不自觉地露出了忧色。
高力士浅笑道:“嗯,千秋节刚过,眼下哪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没有不好的事情,剩下的事情可不就是好的嘛。怀化大将军,别多虑了。见了陛下,一切皆知。走吧。”
“也是,那就望承吉言了。”言罢,沙普尔跟着高力士进了南熏殿。一入殿,沙普尔便在殿前按例跪拜行礼,“臣金紫光禄大夫怀化大将军上护军苏发参见陛下。”
大殿的帷幕内,传来了陛下的声音,“免礼。苏发,你来的正好。帮朕看一下棋。二十郎,你现在棋艺真是长进了嘛。”
“是,陛下。”沙普尔起身走进帷幕间隔出来内殿。原来陛下正在和延王李玢对弈。陛下执白子,延王执黑子。
李隆基瞥了沙普尔一眼,道:“苏发,你说朕这一步棋下在哪里合适?”
沙普尔面露难色地看着棋盘上已成败势的白子,轻声道:“容臣思量。”
李玢笑道:“思量什么呀?这盘棋现在明摆着黑子是要胜的,白子的败势已成定局了。父亲,您就别为难苏发了。对了,父亲认赌服输啊,您可记得之前答应儿子的事情。”
李隆基道:“嗯,朕答应你的事情自然是记得的。但是朕现在还没有输,还不到应允的时候。苏发,你看看现在这步棋该怎么走?”
“额,容臣再思量一会儿。”沙普尔看着这盘死局,他心里说臣也不知道该如何能力挽狂澜。但这样直说显然是不行。
李玢随身端起边上酒杯,饮了一口,笑道:“呵,这还有什么可思量的呀。眼下这盘棋,白子要胜是不可能的事情。和棋,也是没戏的。父亲,今次不同以往,贵妃被大姐邀去看新园子了。父亲,上次您能和棋,那是因为一旁隔着帘观棋的贵妃所养的小康狷突然冲了出来,在棋盘一滚,好好一盘棋全乱了。说来也是巧,这只小康狷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儿子要赢棋的时候冲了出来。”
李隆基皱眉道:“二十郎,那就是一个意外。朕跟你三哥下棋就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嘛。儿啊,你要相信为父堂堂天子不可能赖你一盘嘛!”
“父亲所言甚是。儿子也这么认为康狷乱局,这就是一个意外的事情。康狷,形似犬,性类猫。这样的小动物不可控制也是常理。”李玢放下了酒杯,小声嘀咕道:“那是因为三哥每次都能输得恰到好处。”
李隆基沉色道:“二十郎,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朕何须要太子刻意让棋?”
“禀父皇,儿臣言差了。儿臣想说的是,父皇您固然棋艺精湛不需要三哥让棋。但儿臣觉得三哥一定会主动让的。因为三哥最是孝顺您,他常跟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说为人子者,万事当以顺父母的心意为先。另外,三哥还常说为臣子者,应该安于臣子的本分,万事皆不可僭越于君上,自然也不能胜过君上。”言罢,李玢便俯身拜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