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哭声终于渐渐削弱。
怀里的女子仰起头，满是泪痕的小脸儿上带着几分可怜巴巴，那双哭的兔子一般通红的眼，眨也不眨一下的望着沉殇。
“你是真的，不是我在做梦，是吗？”
沉殇心头萦绕出一抹笑意，却没有浮现在脸上。
他动作自然地理了理怀中女子的头发，把粘在脸上的发丝都撩到而后去，而后才直视着夙月的眼，开口：“夙月，我回来了。”
夙月又猛地扑进他怀里大哭。
沉殇：“……”
他悬浮在半空中的手一僵。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在了夙月的瘦削的后背上，将她拥在怀里，此刻的沉殇已经通过彼此灵魂深刻的牵绊，将夙月所有的情绪，都感同身受。
她知道，夙月自从来到玄灵大陆以来，对连她本人都不自知的，悄然升起的对自己的依赖。
也知道，夙月在他消失的那一刻，心脏破碎，悲痛欲绝，天地一片灰白的感觉。
还知道，夙月靠他那‘等我回来’的四个字，坚强的意念，也更加知道，这一阶段以来，她的殷殷期盼。
也便因此，忽然就有了耐性。
这一次，夙月倒是没哭多久，因为刚才眼泪都哭干了，现在颇有一种干打雷不下雨的既视感，她揉了下眼睛，仰头看沉殇。
通红发肿的眼，忽然浮现出一种极为伤感的情绪。
“我都知道了，沉殇，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些事？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真相，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沉殇的手仍在她后背，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
他垂眸看着夙月，轻而易举的知道了，夙月所说的是哪些事。
冷沉的眸子往后扫了一眼，在掠过那些被压倒的花后，忽然微微眯起，他打横抱起夙月走到湖边，而后才将她放下。
“你我是两个个体，我不想因为我的使命，牵连到你的人生。”
他说的十分冷静。
语气中，也没有半点的怨天尤人。
他似乎很早就做好了孤身奋战的打算，想用自己的肩膀扛下所有，没想着让任何人来为他分担一丝一毫。
他说完后，看向夙月。
“我也不希望，因为我，扰乱了你的人生，你有自己的选择权利，倘若有一天到了非选不可的地步，我希望你有你的自由，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有我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
夙月的眼睛又开始泛红。
她微微仰着头看沉殇，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咬的嘴唇泛白，沉殇也在那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也被人咬着。
他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夙月。
“臭狐狸。”夙月没看出沉殇的神色来，她往前凑了凑，扯住沉殇的衣摆：“我从没说过我不愿意接受天女的使命。”
沉殇仍然没什么表情。
但是眼神，似乎比刚才又坚定了许多。
黑眸沉沉，有紫光潋滟着，那双眼三分邪气三分野性四分漠然，便就那样直直的看进夙月的眼底：“若是这样，我更要保护好你。”
夙月扯着他衣摆频频点头。
然后，又忍不住想哭。
她抬头看着沉殇，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臭狐狸，我以后一定保护好你，绝对不让你，再在我眼前消失了！”
“以后你让我往东边我不去西边，你让我打人我不骂人，你让我吃饭我不喝水，我绝对听你的话，绝对不给你惹麻烦。”
“以后……”
“夙月。”
沉殇认真地打断了夙月，不赞同的蹙眉：“你忘了我说过什么？麻烦就麻烦，没有什么麻烦，是我不能解决的。”
夙月后面要说的话，全都被这一打断，给忘得一干二净。
她傻傻的仰视着沉殇。
恍然间感觉到，这一次沉殇回来，形象又比以往高大了几倍，简直是霸道总裁罩着我的既视感，让夙月没由来的心头安稳。
感觉自己有了一个世上巨无霸的靠山。
她笑眯眯地看了眼巨无霸靠山，那双红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以前说的以后有机会告诉我的事情，现在，是机会吗？”
沉殇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边倒下的花。
约么着时间应该还充足，便席地而坐。
夙月一见，立刻盘腿坐在了沉殇的旁边，像个小学生似的，定定的看着沉殇，等待着他阐述起那些过往。
一千年了。
沉殇现在回想起千年前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仍然觉得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那些血腥残暴，尸积如山的场面，好像就这样掠过眼前。
让沉殇的黑眸，顷刻间被紫光覆盖住。
千年的时间，已经让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变得沉稳如山。
那些滔天的恨意，已经从这张桀骜的脸上，慢慢的渗透进了骨子里，因此夙月从头到尾所看到的沉殇，都是不苟言笑的。
他不会再将那股滔天的恨，展现在别人的眼前。
更不会因为那股滔天的恨，复活后就立刻嫉恶如仇，睚眦欲裂的跑过去和别人拼个你死我活。
只是将那股强烈的恨意，潜移默化到了骨子里。
不提起，不会忘记。
现下一经回忆，沉殇的面色，便如同凝上了一层寒霜，本就白玉无瑕般的面容，在此刻越发的冷凝起来。
“以往的妖界，和神族一样，都是一处独立开辟出的区域，不会和人界居住在同一片大陆上，在我出生，到二十岁，从没见过一个人类。”
夙月抱膝而坐，双头托腮的坐在那里。
她和沉殇那对潋滟的紫眸对视着，他浑身透着一股云淡风轻的气场，唯独那双眼中，好似酝酿着惊涛骇浪。
“当时的妖界没有统帅，人神妖三界维系着和平，互不干涉，但我二十岁那年突破紫玄灵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三界，当时，三界还没有一人达到了那个境界。”
“三界第一人！”
夙月挺直了腰杆儿，眼睛放光。
沉殇默默看了她一眼：“妖界拥护我为王，在我的统领之下，逐渐变得繁荣昌盛，因此，让神族开始忌惮了妖界。”
“哪怕妖界从不曾踏出妖族半步，妖族的扩张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干扰，仍然让神族起了戒备，他开始和人族联合起来，打压妖界，三界的生灵数量几乎一致，他们联合起来，对妖族来说，是一场致命性的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