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请他坐在客厅,霍庭风开门见山。
“我是为了北丞来的,小意,咱们认识那么多年,我从来没见他对谁这样认真过,从前你们或许有冲突有矛盾,但那时候的你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他一直以为你们有血缘……”
“你不知道,自从一年前你消失,北丞他虽然看着没事,可我已经不止一次看见他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流眼泪,这话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一个大男人,半夜十二点不回家,躲在自己办公室哭,他三十岁了,不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感情。”
“可是现在不同了,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纵然回忆苦涩,可你难道希望未来也是苦涩的吗?你们朝对方努力了那么久,只差这最后一步,你真的愿意忆北以后没有父亲?”
“小意,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就是一时误入歧途,可我没想到他误的那么深,你知道吗,他连遗嘱都写好了,签的你和忆北的名字。我他妈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三十岁的男人写遗嘱!”
“算我求你,去医院看看他,他需要你!”
霍庭风说完,从兜里掏出烟,想起什么,又按住放了回去。钟意好像在听他说话,又好像没听见,她眼神定在一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良久,钟意呆呆开口:“你知道吗,我越来越笨,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带不好忆北……我以为,他不想要我们了。”
霍庭风提上来一口气,又重重叹下去。
孽缘啊,孽缘。
霍庭风走后,钟意睡了一觉,她做了一个冗长而简单的梦。
从生完忆北开始,她很少做这样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朵白云,浑身轻飘飘的,从地上慢慢升起来,有风吹过来,吹着她往天上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上,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天空很蓝,偶尔有几架飞机划过,钟意小心避开这些飞机,她问路过的小鸟,“你知道上面有什么吗?”,小鸟不会说话,叽叽喳喳叫着。钟意继续往上,直到,她听见上面有小孩子笑的声音。
她终于飘到了最高处,她看见那里有很多白云,她看见,忆北和厉北丞站在一朵云上,笑着对她招手。
忆北露出没有牙的牙床:“妈妈!”
厉北丞笑的温柔:“小意。”
钟意醒过来,身侧躺着的忆北不老实,正抓着她的头发往嘴里填。
钟意拍了拍忆北的屁股,把他抱起来:“小北,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呀!”
忆北拍了拍手:“爬……爬。”
钟意翻了翻柜子,找出一个小黑盒子,把里面的戒指取出来戴在手上。
霍庭风说厉北丞住了院,今天还要做手术,她给忆北戴了个小遮阳帽,坐车去了医院。
她去的时候,蒋清正在给厉北丞说术前注意事项,说到打麻醉时,厉北丞坚决不同意全麻。他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受不了自己的身体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完全交给别人。
霍庭风在旁边梗着脖子跟他吵:“你他妈以为自己是神么,不打全麻你要疼死?你就是活该遭罪,自己他妈不注意,爱打不打,蒋清走!”
两人刚一转身,就看见钟意抱着孩子站在病房门前。
忆北看见躺在床上的厉北丞,拍了拍小胖手,含糊不清地说话。
“爬……爬。”
躺在病床上的厉北丞听见这软糯的声音,一下子回头,苍白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霍庭风和蒋清离开之后,钟意进来坐在他病床边,将忆北放在腿上,小家伙不老实,往前扒着去捏厉北丞放在床边的手,软软的小手好像要把人的心融化。
钟意平静地对上厉北丞的眸子:“你知道的,我有时精神会不太好,忆北这么小,我一个人带不好他。”
“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管家。”厉北丞嗓音沙哑。
“我很笨的,高中的时候还要你帮忙解数学题,等我长这么大,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
“你那是在故意帮我缓解压力,我知道你很聪明。”厉北丞看着她,越看越不舍得。
钟意把小忆北拉回来重新坐到她腿上:“忆北没有爸爸了,他想爸爸。”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也想你。”
厉北丞放在床边的手瞬间收紧,瞳孔猛然放大。
他要怎么说呢,说让她另外再找一个人,说让她再给忆北找个爸爸,说他们不要在一起了……可他说不出口,他做了所有打算,甚至可以把财产全都留给她,可是他做不到把钟意拱手相让给另一个人。
这是他的钟意啊,他生与死都要留在身边的钟意啊。
钟意腾出一只手,放在他苍白的手上,厉北丞平躺着看不见,但是手心里有个圆圆的东西触感清晰,咯的他忽视不了。
是他之前送给钟意的那枚戒指,她戴上了无名指。
钟意紧紧握住他因为输液而异常冰凉的手,笑了一下。
“我和忆北等着你出来,他还生着病,你要是好不起来的话,我们的小北以后怎么办呢?”
我们的小北……
厉北丞眼里有温热的东西想夺眶而出,他哽咽了一下,同样紧紧握住钟意的手。
从前,他不是一个很好的监护人,也不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但是以后,他会做一个很好的父亲。
不再让你的钟情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