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阿言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接过念星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酒宴上很热闹,只不过这份热闹却是传达不到这里来,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酒酣,阿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同她一起消失的,是经过夏侯墨默许的百里止彦。
谁都没有在意,不,或者说是不敢在意。
百里止彦一路抱着阿言,厚重的披风盖在了阿言的身上为她挡去不少寒风的侵袭。
“没看到百里王爷和王妃呢……”阿言缩在百里止彦的怀里,兀自说了一句。
百里止彦一愣,随即解释道:“父亲和母亲突然染上了风寒无法下床,这也是不能够预料的事情啊。”
“恩,造化弄人啊。”阿言不知道在说这件事情,还是意有所指。
但是百里止彦却从阿言的言语之中,听出了无比的疲惫。
“阿言,你累了吗?”
“恩,累了。”阿言轻轻点了点头:“阿季,看到这样热闹的场景,我竟也会感觉到厌恶。”
“太过喜庆,却让我感到悲伤……”
“阿言……”抱着阿言的手紧了紧,阿言近些时日的情绪一直低迷着,是因为病重,也是因为……
百里止彦自责地咬了咬嘴唇,怀中的人儿轻的像张纸一样,似乎风一吹就会不见了,让百里止彦感到害怕……
生怕什么时候,阿言就彻底不见了。
摸不着,找不到。
“阿言,不如我辞官吧——”
百里止彦低着头,行走的步伐却没有慢下来。
阿言目瞪口呆地看着百里止彦,想要确认这话究竟是不是从百里止彦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些时日我也想了很多,阿言想要做官,想要权利,那阿言同我就一辈子只能偷偷摸摸,不能公之于众,那……若是我辞了官,只在阿言的身边保护阿言,只当阿言一个人的侍卫,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阿言想要的,我都能够尽力去满足阿言,为了阿言,我也什么都愿意去做!”
多么可悲啊,爱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卑微如尘埃。
百里止彦愿意放弃仕途,就此跟随阿言,也不敢前路如何,只要在阿言身边就足够了。
这种感情,天底下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只可惜——
“可是阿季……”阿言伸出了手,抚上了百里止彦的脸庞,冰凉的触感让百里止彦回了神,紧盯着阿言。
“阿季,我要的,不仅是权,是地位,还有一统天下……这条路上,是不可以没有你的。”阿言近乎痴迷的看着百里止彦:“只有你,能够懂我的战略,只有你能够无条件无猜疑的去实行我的计划,阿季……我想要这天下啊——”
我想要,这天下啊。
百里止彦愣了一瞬,最终化为一个微笑。
“好,我给你。”
不过是天下罢了,你想要的,我统统都会给你!
只是……
百里止彦的眼睛暗淡了几分光芒,我给了你想要的,你又是否会真正的属于我呢?
从来都是百里止彦给出承诺,而他却从未听过阿言的任何承诺。
一个,也没有。
夜晚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百里止彦走着走着,长长的一条脚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两个人,一对脚印。
“阿言若不喜纶枫王爷新王妃,日后尽量不见就好,以后也署名心事也不要憋在心里,太医说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不是不喜,只是觉得那种快乐和笑容,太刺眼罢了。”阿言抬头看着天空,星星很多,月亮很亮,而阿言能够感觉到的,只有无边的冷意而已。
“阿季,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这些的,所以与其说是刺眼,不如说是嫉妒吧。”
有些人生来便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高高在上的,但是有些人生来就是属于黑暗的,痛苦的,备受折磨的。
“我痛恨过命运的不甘,也责备过世道的不公,但是时间久了也就会发现,这些都是自己懦弱无能的借口罢了。只有自己强大起来,就没有什么是不公平的了。”
“阿言,你其实也可是试着依靠一下……身边的人啊。”
百里止彦只觉得心疼,听说过阿言的童年和过去,她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平平安安的长大,自小就生活在黑暗中,知道什么是残酷,什么又是不公,这是为什么会导致她在有能力之后会选择不断地锻炼自己,让自己坚强独立不依靠任何人。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女子很少,但阿言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百里止彦是知道的,阿言很少依靠别人,或者说基本没有。
一切都亲力亲为,想要让她欠个情都很难。
“依靠?”阿言轻笑着叹了口气:“有了依靠之后,生活的重心,目标也会发生改变。谁都没有经历过我这样的深仇大恨,也没有人能够设身处地的想过我的感情,一旦我示弱了,那么我所坚持的东西,也会跟着动摇。”
“阿季,我要的不是安逸,而是新生啊——”
百里止彦听完阿言的话,虽无言以对,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
他只觉得,通过今夜的一番话,更加加近了阿言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他似乎能够读懂阿言了,那种孤独的,而又背负着无尽包袱的感觉,他似乎真的能够感同身受了。
“阿言。”百里止彦脚下一用力,抱着阿言跃过了皇宫的外围墙,一步一步,朝着东宫走去,“我自认不是那个能够带给你新生的人,但是我会陪着你走向新生的。”
终有一日,光明会眷顾到黑暗的孩子,驱散所有的不安和顾虑,再次展开纯真的笑颜。
百里止彦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的。
“阿季。”
“恩?”
“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飞蛾扑火。”
阿言轻笑,朱唇轻启:“那,你恨我吗?”
百里止彦的脚步委顿,继而恢复正常继续向前,视线看向前方的路,在很久之后,才淡淡开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