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倒霉蛋
洪武十一年正月初七，是金陵第一小霸王沈淮有生以来最倒霉的一天，至于之后还有多倒霉，谁知道呢。
拎着礼物去求亲，连人都没有见到，还被乌鸦淋了一头翔，弄脏了崭新的制服，他沈淮最在意的锦衣卫制服。
攀上高枝一夜暴富的渺渺幻想破灭了，等待他的依然是未卜的前途和家徒四壁的破屋子，还有那个虽未老迈，但已脑子不清楚的奶奶。
真够丧的。
沈淮几乎是拖着步子走进了巷子。
破败的沈家亮着羸弱的烛光，在四周一片漆黑的衬托下，竟显得有些温度。沈淮心中一暖，加紧了步子。
“说不定，奶奶今天脑筋是清楚的，说不定能有口热饭？”
沈淮越想心中越溢满了幸福的希望，紧走两步推开了院门。
院中，一方小桌，两把竹凳，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妪正在布着菜，听到响动声，便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看着沈淮。
“乖孙儿，快来，今天都是你爱吃的菜！”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熟悉的饭菜，奶奶今天正常了！老天爷，看来你对我还不错嘛！
沈淮似乎忘记了在沐王府的种种不快，猴急的坐了下来，端起碗夹起菜，就往嘴里塞。
去他的沐王府，去他的荣华富贵，如果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和奶奶好好过日子，小爷我也认了。
沈淮看着奶奶闪着慈祥目光的双眸，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赶忙塞了一块排骨，才将眼泪咽了回去。
“呸呸呸！”
嘴里的排骨已然引起了生理的不适，不自觉的就吐了出去。
排骨是苦，土豆丝是焦黑的，鸡蛋西红柿则是酸辣的，最可怕的是那盆汤，竟然溢满了皂角的泡泡，一桌菜全是黑暗料理！
“怎么？不好吃么？”
奶奶诧异的看着沈淮，端起面前的汤仰脖就要喝，沈淮一把抢过汤碗，被热汤洒了一声。
“奶，这汤不能喝！”
沈淮顾不得收拾自己，将桌子上的汤扔到了地上。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奶奶？”
沈奶奶茫然的看着沈淮，眼神完全失神，没有任何光彩，沈淮看到奶奶这样，顿时明白了。
又来了，奶奶这脑子看来是更糊涂了，老天爷，你这是要玩死我么！
夜里，饥肠辘辘的沈淮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当年，爷爷沈万三还在世的时候，沈家也是显赫一时的金陵富商，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商铺楼宇无数，良田更何止千万顷。而他沈淮，更是所有人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的小少爷。
要不是有足够的实力，那眼睛珠子长在天上的沐王府又怎会和沈家定下娃娃亲呢？
可惜他爹不争气，除了花天酒地就是赌博逛窑子，最后还染上了烟瘾，硬生生的把家财败光了，把沈淮他妈逼的投井了，而爷爷则更惨，活生生的被气的吐血而亡。几经变故，沈家也就彻底败了，落得现在这个光景。
沈淮盯着屋顶上的洞，想的出神。
“乖孙儿，今天求亲不顺利？”
奶奶的声音又传来，沈淮浑身一紧，这大半夜的又唱的哪一出？
“现在这世道，势利的紧，你这没钱没势的，人家肯定不想承认咱！”
嗯，奶奶，您这会儿倒是不糊涂，说的都是大实话，只可惜，一句用都没有。
满心的愤懑，沈淮不想答话，转身下床想给奶奶倒杯水，没想到奶奶接过水，却握住了沈淮的手。
“没事儿，乖孙儿，奶奶给你一张地图，你拿着它去把聚宝盆找回来，一切就都好了”
奶奶说着，塞了一张地图到沈淮手中，沈淮不置可否的笑着，奶奶，您这又是要干嘛？还聚宝盆？别耍我了好不好！
“当年，你爷爷可是就靠这个聚宝盆发的家！这可是真的！”
奶奶言之凿凿，一脸的坚定，看的沈淮都有了几分相信。
“那个聚宝盆长啥样啊？奶奶？”
沈淮想详细问问，奶奶却没了声音，一会儿鼾声便响了起来。沈淮却再也没了睡意，用昏黄的烛光琢磨着手中的地图。
熹光见亮，天色渐白，一夜未眠的沈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跑向了后山。
农闲时候，后山一片萧条，不见农夫耕作，唯一带着热气的生物，只有悠闲的嚼着草的老牛，还有干的热火朝天的沈淮。
足有一人深的大坑，坑前是高高耸起的泥土，沈淮则站在坑中，整个人都成了泥土的颜色，不仔细看看都看不到他的存在。
“我真蠢！竟然会相信有聚宝盆！”
沈淮将手中的锄头一扔，无力的瘫软在坑中。一阵阵剧烈的饥饿感袭来，沈淮觉得眼前渐渐发黑。
也是，一天一夜都没吃饭了，又干了半天的重体力活儿，真是倒霉到家了。沈淮费力的咽了口吐沫，想要起身，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了自己的命根子。
难道真有聚宝盆的存在？
沈淮又来了精神，小心翼翼的用手拨着土。
覆盖的土壤渐渐被剥掉，东西的轮廓渐渐清晰，沈淮也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一颗外形与鸡蛋一般无二的东西赫然出现在沈淮的眼前，只是比鸡蛋打了一倍。
只是一颗蛋，沈淮像泄了气的皮球，愤怒的一脚踢向那只蛋。
然而，飞脚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只见沈淮将蛋抱入怀中，费劲儿地向坑外爬去。
没有聚宝盆有颗蛋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烤来吃，这样不算白忙活。
沈淮给自己做着心里安慰，抱着蛋拖着步子沉沉的走着，一旁的老牛鄙夷的抬起一只眼瞪着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