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清脆的巨响，是美娇娘手里的砚台掉落到了地上，她慌张地捡起来，还一边道歉道。
“惊扰将军了，因为妾听闻有人故去，所以委实惊异，而且那人竟还是凤梧姑娘。也算是好人多磨，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啊。”说着说着，美娇娘竟然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而且还越哭越厉害，那身子抖得那叫一个规律啊。
真是戏班子出身的都比不过这样的演技，那日一脸冷漠的反倒不是她了。
“夫人，你可要仔细着身子，你这刚有孕，可切莫过于伤心了啊。”慕容将军说着，走下案边，来到了美娇娘身侧，顺势揽过她，轻言安慰着。
哟，撒狗粮呢。
我下意识看向凤梧，看得见她正掩着面，不知是不是想哭，只是，灵魂是没有眼泪的。有的只是徒劳的伤感。
也是怪可怜的。
平白凑成的一对，看着居然还挺幸福。
天道有轮回，还真是轮回得莫名其妙呢。不过，少言不语，旁观者不多做评判了。
“夫君，你先不要管我了，妾无事，你还是先随这位姑娘去看看凤梧姑娘吧。她那般喜你，定然是伤心欲绝才想不开的。”美娇娘拥搡着将军，满脸的大义凛然，看着很是识大体。
这便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是娘子，你可是还好？”将军似乎并不能放心美娇娘独自待着，那满脸的爱慕疼惜，也不像是造假。
“夫君，妾无事，一会儿便去卧房待着，你且安心去看看凤梧姑娘。记得要好生安葬了才是，可莫要让她尸寒骨露，横尸荒野才是啊。”
“好，那本将军便随你去。”慕容将军转身看着我，我微微一笑，亦是转身离开。
若水湖畔，夜色朦胧，腐草为萤，岸边泛着昏黄色的小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温馨和乐，若是不仔细看，相信是不会有人会发现湖中还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的。
这就是死亡啊，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诺，那儿呢。”我的手指随便一指，慕容将军略略犹豫着向前看去，模样似乎是在害怕。
我站在他身边，只能仰头看他。
他此时的神色，不知道究竟是凄惶，还是恐惧。
凤梧亦是跟在他身边，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像是在看他，究竟会不会为她留下一滴眼泪。
“好了，”我站住脚，脸上浮现出一个鬼魅的笑容，“在打捞之前，民女有几句话想要问问将军。”
“何事？”他转过身看着我，面色很平静，不生气，也看不出悲伤。
“实话实说，那日民女亲眼所见，是将军您的夫人敬了凤梧姑娘一杯酒，她才昏死在河中。想来那时一杯下了剧毒的酒，这件事，民女想问将军，您可是知道的？”
敬君酒一杯，自此阴阳两界，死生不复往来。
将军怔了怔，许久才说话，语气里，竟然染上了一层苦意。
“这件事，本将军并不知道。我那夫人，其实也是个毒辣的性子。成婚以来，日日夜夜的守着我，就怕我出去厮混，她将全部的身心都交付给了我，慢慢的我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喜欢了不再莺燕成群，反倒是投身于军事，我的官品陡升，都是托了她的福。”
“其实说实话，我本就是喜好美色佳人的性子。对于凤梧，也是曾真心相待过，可就是因为知道她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所以才狠心舍弃。不是没有过自责，不是没有过羞愧，只是此之种种，都会在时间的洪流中被慢慢吞噬。”
“我对凤梧，那是恩将仇报，我知道。我也想过要好好待她，将她接回府里好生宠爱，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那夫人，也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人物。姑娘应该知道的，她是公主。”
“后来，我也便死心了，安安心心过日子，若是我不寻花问柳，她其实还是很知书达礼温柔贤惠的。日久生情，我也认了。”
慕容将军喋喋不休说了很多很多话，表达他的悔意，他的不满，最后却慢慢变成了安于现状。
习惯就是这么可怕。
我旋而看了他身后悲戚的凤梧一眼，问了最后一句话。
“那你可曾，真的爱过凤梧？”
“爱过，情深入骨髓，只是抵不过现实。”
此话一落，我便看见了凤梧最后的微笑。
那笑容里，俱是满足……
只要爱过，便足够了。
也许，这就是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