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叶梓汐2018-07-11 10:092,101

  淹没在雨水中泛着微黄的木门咯吱作响,滴滴雨水围成细密的帘幕。我站在门外,冷眼看着屋子里的场面,阴冷潮湿的地界透着诡异的微光,在我的眼中,那晶莹无色的雨珠竟慢慢点染了颜色。那是触目惊心的色彩,是独属于死亡的红色。墙边的蔷薇花勾连着细碎的枝枝蔓蔓,随着血红色的雨水慢慢融化,一阵冷风漾起屋子里腐化的尸体气息。我轻轻迈开步子,天空中炸响的惊雷对我没有分毫的作用。血腥气顺着我的身体渐渐蔓延,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张巨网,吞噬着所有生灵。

  我看到头发花白的老者在撕心裂肺的哭泣。看到年纪轻轻的妇人在那高高凸起的坟茔前割破了自己白皙的手腕,那殷红的色彩充盈着凄凉。我是死亡预言师,我能看到所有人的生死,我独爱没有任何感情的夜晚,看着一个个无知的世人结束自己的生命。

  许多人将我称为这世界最邪恶的梦魇,一旦坠入,便再难逃出。但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我不过是在心平气和的阐述事实。

  很多人无法直视死亡,却不得不走向死亡。

  我忘记了自己究竟活了多少年,忘了自己究竟有多少岁。也许是几千岁,也许是几万岁。我看遍了这花红柳绿的世界中的生生死死,更漠视所谓的前世今生。

  我叫嫣然,是浮生阁的主人,专门接待误入这里的有缘人。所谓有缘,也不过是阳寿将尽,和阎王爷有交道可打罢了。浮生阁,表面上看是一座简简单单的茶馆,种了满园会爬墙的野蔷薇。每日清晨,我便会在蔷薇花刺眼的殷红色中醒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当然我也时常会无事可做,不过像我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哪怕单纯只是坐着,也会招蜂引蝶让无数的男人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

  浮生阁中没什么特殊的仆人,只有一个看上去冷得要死的美男子。起初想来阎王不过是想用一招美男计让我乖乖就范去工作,我嫣然会是那么没骨气……好吧,我就是,我现在看着他冷若冰霜是模样还是会迈不动腿,可能这就是她们常说的“小贱人”吧。我相信,只要死缠烂打的功夫深,铁杵也会磨成针的!

  对了,忘了介绍。现在是先进的二十一世纪,但并不是我的最终归宿,我拥有自由穿梭时空的能力。浮生阁更是穿梭于浮世之外,倘若无缘,是定然不会相见的。所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若你遇见我,怕也是几生几世纠缠不休的后果。

  所以,来到这里的人,哪怕是你要死了。我也会好茶好水像伺候爹妈一样送你走的。

  当然,我也不是一个老套古板的人。三千世界如此繁华我又为何偏偏把自己局限在这么小且穷的地方。我经常会在工作时间偷偷溜出去赚点外快,顺便偷点钱逛逛青楼窑子什么的。要知道,那柳叶弯眉的女子,可最是诱人的了。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好看的妹子!

  不过可气的是,阎王老是拿着这件事威胁我,动不动就要扣我工钱,难道我就是免费劳动力活该受剥削吗?想到这儿,内心便不觉戚戚然。我一世英明,也算毁了一半。

  此时,我站在忘川河边,看着那割腕自杀的女子端起孟婆汤一饮而尽的模样,忍不住啧啧感叹。人知所为人,终是逃不过一贪念。她的心思很纯,最终却还是不可避免的染尽尘埃。她所爱之人,日日紫陌红尘黄昏烟雨相待,却换不回她的一个转身回眸。世人都爱佳人笑,爱到深处情却难了。

  幽冥路,忘川河,若今昔一别,便是死生不复相见。她可当真是狠心绝了,百千夜尽,再不回首,心中是否还有他的存在,这也是个问题。

  我看着身边那缕飘荡不定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的残魂,忍不住苦笑着笑话他,“这便是你要的爱,红颜远去独留相思赋,她的狠心决绝,你却视若无物。浮华一生,君已成陌路。我看你还是安心把最后的残念交予我吧,也总好过就这么浪费了。说不准我还能借着你的灵魂勾搭几个帅哥呢。”

  他似乎没有听懂我的玩笑话,那俊美的脸上只有两行清泪潸然。我叹了口气,虽说我在古代还是很有名的,但他却敢用一死来寻我,其心灰意冷的程度,不瞒你们说,我是真的理解不了。

  我不过是收集死者的魂魄,在临终前完成他们的遗愿。至于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个人是记不得了,只是心里的声音告诉我,我必须要这么做。待到灵魂的数量足了,我可能会飞升上仙呢。

  好吧,我是开玩笑的。对于我的工作,阎王曾摸着他那一把不存在的胡须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嫣然啊,既然你这么倒霉落到了本座手里,那就物尽其用。你这么好个玩意儿,要想活下去,还是得替本座干活。否则,你除了黄泉路上十里彼岸花之外,别想吃到别的东西!”

  他就会用吃的诱惑我!

  虽然心有不满,但我也只能接受了。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么可能会去为了生存做粗活呢!

  忘川河的水桥慢慢合上了,负心女子约摸去投胎了。我看了一眼那缄默的残魂,实在心有不忍。于是玉手一伸,冰冷的空气中便激起一阵巨大的涟漪,随之,那透明的残影也消失不见。我摸了摸自己系在腰间的口袋,会心一笑,虽然快要魂飞魄散了,但到底还是一个活物。在我的玉囊里,也不枉他活了这一世。

  痴心人难过美人关啊。

  我微不可闻的叹息一生,转身离开。我的冰美人还在浮生阁等着我,我得快些回去工作了。不过除了美人之外,什么都比不上钱重要,这个月的工资那抠门的阎王还没付给我呢!我要是再半路跑了,他岂不是要带着我的工资把我扫地出门?

继续阅读:第一章:古寺幽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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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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