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了皇宫，后宫女子见我，都是一副毕恭毕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皇帝给我的名分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但是纵然高贵如贵妃，也从不会找我的麻烦。”
“不过，那都是表面上的假象罢了。怪就怪，我太单纯，涉世未深的时候偏生去了后宫，也算是活该不得善终。”
娴清冷笑一声，剩下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她的意思。
偌大的虚空境开始像是放电影一般一幕幕轮回，我看着她一步步在后宫里摸爬滚打并不顺利。
既然入了后宫，终究是要承担一些的。辛酸苦楚，也许，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娴清这一路走来，彻彻底底的从一个活泼直爽策马扬鞭的大将之女变成了心狠手辣阴沉不堪的娴贵人。她堕胎流产，很多次都在死亡的边缘苦苦蹉跎。她甚至为了上位，不惜失去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可到头来，她收获的，终究还是死亡。
“后宫的妃子教会我的，不仅仅只是恶毒，还有权谋心机。”娴清顿了顿，终是无奈，“我甚至忘了自己的本心，忘了自己来到后宫，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反倒是日复一日的沉沦在各种变着花样的宫斗中了。”
“说起来我都觉得可笑，刚到的时候我觉得后宫的妃子们都生得极好，于是愈发的不自信。要知道，群芳争艳的时候，人心最是紧张。”娴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坐着发呆的司徒慕，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人性本善，那些女子断然不会真的像是民间传言那般，勾心斗角，乌烟瘴气。可后来我才知道，一切不过都是我在异想天开。”
“她们，一个个心肠歹毒。”
我看着她瞳孔里染了的血红色愈发强盛，不由得惋惜。
只是她不知道，所有人都不是天性的恶，不过都是被逼的。包括后来的她，纵然再怎么努力洗清自己的冤孽，终究已经成了罪恶。这辈子，注定都是如此了。
那么现如今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
皇城那一片四角天空，最大的作用就是荼毒善心。让一个个步入后宫的女子变得面目全非。
世上最苦的刑罚和悲孽，十出有九，皆来自于后宫。
“那你呢？”
有些事还得她自己知道，那才算真的没有遗憾。
“我？”娴清愣了愣，似乎用了好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我到底在说什么。
“我不过和她们一样，都慢慢变成了蛇蝎妇人。”
“嗯，还挺有自知之明。”司徒慕在一旁补刀。
虽然我想说什么，但是不得不说司徒慕说的很对。
娴清倒也真的知道，自己也跟那些女子一般，变得再也不是自己了。要是这么说，其实她的良心还未曾完全泯灭。
“可是，我伤害的，自始至终只有我自己罢了。”娴清看了看我们，忽而笑了起来，“我没办法做到像是她们一般对那么多无辜的人用刑，我只能伤害自己，去反击。”
“仗着皇帝对我还有几分欢喜的时候，疯狂地害自己，然后陷害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同时我也能控制好度，每次陷害，都不会让她们付出性命。”
“可你不会知道，”我抬眸，眼里多了几分可惜，“对于一个后宫女子来说，有时候失宠，就等同于死亡。她们这辈子都埋葬在后宫里了，你觉得，若是这样一个人失去了后宫的地位，她还能活下去吗？”
“是啊，这件事，我慢慢也知道了。”
娴清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但是，我虽是宽和，但也觉得看不得屡次伤害我的人活得逍遥自在，我现在特别感激自己的父母，将自己生得聪慧，反而成了后宫里的佼佼者。”
她的神情，此时多了几分骄傲。
可我，对她却只有可怜。
若要问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她确实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但是，最后让她一败涂地的，却是她最爱的人。
所谓可悲，不过如此吧。
现在的她，不过是用自己最后的尊严，一再地自欺欺人，其实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行。
一败涂地，就只是因为自己死在了皇帝手里。
“嗯，我也没想到，你会成为皇后。”我看着她笑了笑，说了第一句违心的话。
成为皇后，是她的宿命。
因为她的父亲功高盖主，她不可能庸庸碌碌一辈子。
大将军的名声，一日胜过一日。这样对于国家是好事，可是对于国君，可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