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宴会结束之日起,桃衣便在洛阳王府住下了。岑默在宴会结束第二天公开宣布不会再在这个时候因私仇对桃衣如何,但是华山论剑之时,她会挑战桃衣,生死由命成败在天,若桃衣败在她手上,她便不会留桃衣的性命,若她败在桃衣手上,任凭桃衣处置。
桃衣知晓这个消息之后淡然一笑,只说了句挺有意思,便不再理会了。但是暗中却跟叶千骨借了些人,悄悄做了些部署,她拜托了夏良笙帮她查岑默在洛阳的落脚处,只待部署完善,便要救出南离。
翌日,萧醉墨来找桃衣,说是有事相商。桃衣虽然心中奇怪,但因为对这个人十分放心,便跟着出去了。萧醉墨领着桃衣走到比武台处,便突然向她发动攻击。桃衣心中一凛,朝后退了几步,疑惑的望着他。可是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过多言语,便挥着手中的逍遥扇又攻了过来。
桃衣惯用长剑,匕首都只做偷袭用。而此次出来,却任何武器都没有带。眼见着台子边上有一武器架,便躲过了萧醉墨的攻击,直直朝武器架奔去。萧醉墨见状也不拦着,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只见她伸手便取过一柄长剑,接着便挽了个剑花,丝毫不留情的朝萧醉墨攻来。
萧醉墨收起扇子挡住了桃衣的剑刃,接着手腕一翻,将剑气避过了,然后抬起左手,做掌状向桃衣拍去。桃衣见状,不慌不忙的躲过这一掌,后抽回自己的剑,一招萧醉墨见所未见的招式使出来,似是刀般砍来,霸气而又不失剑的轻灵,倒将萧醉墨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招数!”
“没起名字,你给起个?”
“这么像刀法的剑法我倒是第一次见,凌厉霸道,不如就叫凌剑霸刀如何?”萧醉墨笑了笑道,虽然依旧摆着方才的姿势,却是笑得如沐春风。
“你起名字的水平好烂啊……”桃衣努了努嘴,十分不满意的说道。接着手中长剑如水般舞动,锁定了萧醉墨每一处。萧醉墨应接不暇,却听到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念到——
“江山万里如点墨”手腕一翻,旋身翻砍朝萧醉墨而去,却在接近萧醉墨跟前的时候化砍为刺。萧醉墨本就准备迎接这一砍势,谁知她突然化砍为刺,连忙展开扇子稍有些狼狈的挡住了。
“美人婀娜几多娇”手中的剑往后退了几分,收起剑招却贴近了萧醉墨的身侧,左手一掌拍到萧醉墨的肩上,就势凌空而起,将剑刃搭在了萧醉墨的颈间。萧醉墨一惊,连忙用扇子去挡,谁知桃衣只是将剑轻轻的搭在他颈上而已。
“黄昏长亭送君去”落在萧醉墨身后之时,手中的剑倒拿,由下至上在萧醉墨背上过了一遍,萧醉墨被惊出一身冷汗,正要用扇子卷起她的剑,可是她却脚下一矮,从他身后滑到了身前。
“纵使披星也不归”萧醉墨正瞧着她的招数,仿佛摸到了什么规律一般。她才挽了一个剑花便靠近了她,正准备一扇子打到她拿剑的手上之时,她的剑在手中翻了个个儿,人也闪到了他侧边。萧醉墨定睛一看,袖子都被她划去了一块。不由得笑道:“你这剑法我倒是从未见过,还有吗?”
“没啦,这四招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原本使的是刀,可大刀太重了,我挥着久了总觉得手臂酸软,便换成剑,尝试着将刀法融入到剑法之中,没想到居然颇有奇效。方才我跟你打的时候若是用上几分力气,你定然也是讨不到好的。”桃衣收起剑笑眯眯的说道。好久未使剑了,如今再使起来,总觉得比匕首顺手多了。
萧醉墨有些吃惊,却依旧笑得清风朗月,拉着她在台子边上坐下:“方才我仔细看了你的剑法,虽然胜在凌厉霸道,但是若于岑默比起来,恐怕还是稍逊一筹。”
桃衣有些诧异,她记得岑默是使双刀的,虽然那日看她用剑法似乎也不错,但是毕竟只是片刻,没有仔细过过招:“怎么说?”
“那日我看岑默使的剑法,好像出自北天老人之手。”萧醉墨若有所思道。
“北天老人?”
“嗯,北天老人的北斗七式。”
“那是什么?”
“看着就像岑默那日所使的剑法。不过北天老人已经仙游数十年,这北斗七式岑默是怎么得到的我也想不明白,但是你这四招剑法对上她的北斗七式,想要胜她定然是极为困难的。”萧醉墨说着,看着她笑了起来。
“我才不管劳什子北斗七式,她要战,我便战,绝不躲躲藏藏。”桃衣一脸淡然的说道,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萧醉墨见状也不多言,只是将扇子收起,道了一声:“回去吧。”便自顾自的走了。桃衣皱了皱眉,莫不是自己得罪了这位狐狸公子?怎么气氛这么不对?
王府。
桃衣才踏进王府的门,便被百里绫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道:“也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那尊贵的唐门长老霸占了我们的屋子,暮逸辰居然还跟他论起了茶道,我在王府内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你,那萧大掌门一回来你便出现了,南离知道了定会伤心死的。”
听到她说起了南离,桃衣心里沉了沉。如今虽然岑默暂时不会对自己怎样,但是南离还在她手中,只怕她容易迁怒于南离。方才只顾着于萧醉墨切磋招式,想着怎么在华山论剑之时胜了岑默,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绫子,”桃衣拉住了百里绫,然后不管不顾的将她拉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你干嘛啦,快去跟我把那个臭男人赶出来,我想休息一会儿都没地方休息!”百里绫呕着气,语气颇为不爽。
桃衣轻轻一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在她对面坐下轻声道:“那天我和岑默交手,她居然内力颇为深厚,而且使的是北天老人的北斗七式。方才我与萧醉墨过招,他告诉我,我的四招对上岑默的北斗七式,几乎毫无胜算。”
“岑默居然用的是剑法?”百里绫皱起了眉头。
“嗯,我也十分诧异。”
“你刚才是和萧醉墨过招?”
“嗯,他拉着我去了比武台。”
“他是不是别有深意?”
“我也想说这个!”
话毕,桃衣与百里绫相视一笑:“但是萧醉墨是友非敌,不管他是什么意思,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岑默把你杀了。”
“谁说我不会?”二人正在偷乐,一个清朗的声音莫名出现,将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萧醉墨从拐角处走出来,挥着扇子,一脸的笑意。见她们二人发现了自己,便迈着步子朝她们二人走来:“碰巧到这里打坐,没想到偷听二位姑娘讲话了。”
“嗤~”百里绫翻了个白眼,并不做声。
这萧醉墨倒也是个厚脸皮的,自顾自的在她们二人身旁坐下,将扇子搁在桌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桃衣。
桃衣被他看得有些烦闷,正要开口,百里绫就抢在她前头嚷了起来:“喂!好歹你也算是有身份的人,这么盯着一个姑娘家死瞧,不知羞吗!”话毕,拿起萧醉墨的扇子就朝他头上敲去。
“啪!”萧醉墨一时不查,居然被她结结实实的敲了一扇子,不由得有些愣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是萧某失礼了。方才听百里姑娘说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桃姑娘命丧岑默之手,萧某特来澄清,萧某并非良善之辈,若是桃姑娘就这么去送死的话,萧某是定然不会插手的。”话毕,倒是彬彬有礼的冲二人笑了笑。接着从百里绫手里拿过自己的扇子,再道:“岑默所使的乃是北天老人的北斗七式,方才我仔细思索了一番,北天老人一生只收过一个弟子,岑默身边有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名曰范坚强,正是师从北天老人。恐怕岑默的北斗七式也是他所授。”
“所以咧?”百里绫白了他一眼问道。废话这么多,不就是要证明岑默会的剑法是北斗七式,还是范坚强教她的。
萧醉墨似是不以为意一般,依旧云淡风轻的说:“以桃姑娘的四招剑法来看,要赢岑默,确实非常困难,几乎是不可能。所以我说,若是桃姑娘就这样去迎战岑默的话,我定然只会袖手旁观。”
“那恐怕要让萧公子失望了,桃衣习武不过三四年光景,除了锦衣卫的失魂刀法和追魂爪,我所会的只有这四招剑法。若是萧公子愿意在桃衣死后给桃衣上柱香,桃衣就是九泉之下也会赶来感谢萧公子的。”桃衣没好气的说罢,拉着一边还想呛上几句的百里绫便走了。留下萧醉墨一人愣坐原处。
他望着桃衣离开的放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喃喃道:“这性子倒是十分泼辣,早知道刚才就好好说了。”话毕,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长廊,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那萧醉墨也真是的,仗着自己有点见识就在那儿摆谱儿,什么叫定会袖手旁观啊,我们也没叫他帮忙好吗,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回房间的路上,百里绫气愤的说着。见桃衣并不接话,又反过来安慰道:“桃子没事,就算你的四招剑法打不过岑默的北斗七式也没关系,我不是萧醉墨,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闷闷的,姐姐带你喝酒去!”说着,就拉着桃衣往酒窖的方向窜去。
“萧醉墨是别有深意,只是还没说出来罢了,不过我估摸着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你今天看到小染了吗?我好想吃她做的酱猪蹄……”桃衣不以为意般一边和百里绫往酒窖走去,一边说道。
闻言,百里绫顿了顿脚步:“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觉得小染有些不对劲。”
听到百里绫这么说,桃衣有些诧异:“什么?”
“你被岑默下了蛊之后又中了毒,这毒和蛊不是一起的。当时在屋里我准备将蛊虫弄出来的时候,夏良笙突然制止了我,说觉得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后来他取走了你的一些血,然后才去找了乐天过来,等乐天来的时候,萧醉墨却将蛊虫和毒用内力逼了出来。昨日夏良笙告诉我,你中的毒是一种叫做浑不觉的毒。”百里绫细细说着,脚下却一刻也不停的往厨房走去。“浑不觉这种毒发作十分迅速,中了浑不觉的人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会听命于下毒之人。这种毒十分稀有,夏流说,只有春秀宫有。”
“春秀宫?”
百里绫点点头:“就是原来一直想夺取浪爷酒梦之术的那个三流门派。你昏迷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你脖子后面,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针口,我想着你是肯定不会把后颈这种地方暴露在岑默面前的,而萧醉墨对你也并无恶意,这么想来想去,居然想到了小染身上。”说到这里的时候,百里绫的语气已经有些冷硬了。“那天夏流点了你几处大穴之后,你倒在小染身上,当时你的意识应该是模糊了,只有那时候对你下手才不会被你察觉,而我们也不会发现。当时我记得我十分着急,小染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就冷静了下来。回想起来,当时小染身上有一种特别奇特的香味,再加上她本就柔柔的嗓音,让人不由自主的听她的话。”
百里绫说到这里的时候,整张脸已经黑了下来,眉头紧紧的皱着,明明已经快到酒窖了,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对桃衣道:“我与小染是总角之交,我真的不愿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我今天虽然告诉你这些,但是我相信就算是小染做的,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希望你不要怨她。”她眼神真挚的看着桃衣,眼底全是桃衣不忍看到的伤心。
桃衣想,自己从踏入江湖开始就一直承蒙百里绫的照顾,在战场上她更是救过自己无数次。而自自己认识万俟墨染开始,她就一直是这群人中最温柔的存在,对自己也是照顾有加,就算这次对自己下浑不觉的是小染,不用百里绫开口,自己也是不会怪她的。这么想着,便开口道:“绫子你放心,你和小染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接着拉着百里绫朝酒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偷点儿酒去燕门世家找小染,我真的好想吃她做的酱肘子啊!”
百里绫听她这么说,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她最不愿的,就是看到昔日的好友执剑相向,可这江湖,总是不能尽如人愿。百里绫知晓桃衣背负了许多,如今又加上这样那样七七八八的事,心中定然不好受。自己父母早亡,没有那么多仇恨,只想着能陪着桃衣一天便是一天,尽量让她不去想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就是了。
只是百里绫不知道的是,其实她虽然父母早亡,但是她将要背负的,并不比桃衣轻松多少。
“桃姑娘,百里姑娘,王爷吩咐若是二位姑娘来拿酒的话,便把这个陈年女儿红给二位姑娘。”她们在酒窖里遇到一个打扫的小厮,那小厮彬彬有礼的指了指一处,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便看到两小坛酒。看那酒坛的样子便知,这陈酿才从泥里挖出来不久。
“好香!替我二人写过王爷!”桃衣迫不及待的打开封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雀跃。这一年在军中,她与百里绫最喜欢的就是喝酒。一开始被辣得满是眼泪,到后来几乎是天天都得喝上一些。虽然酒量不好,但是胜在酒品不错。
取了酒后,二人便马不停蹄的朝燕门世家而去。而住在不远处的岑默,却是看着她们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贝齿。
愤恨之下,便来到地下室,冷冷的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岑默为了监视桃衣,特意在王府不远处买下了这个宅子,而南离,便被她扔在了地下室中。
“她如今倒是十分潇洒呢,方才她便与那唐门的执行掌门萧醉墨在比武台上你侬我侬,好不惬意。才回王府不久,又与她那闺中好友百里绫携了两坛好酒策马而去,看样子,是去燕门世家了呢。你看你在我手中,她竟然丝毫也不担心你,这样的女子,你何苦对她痴心一片?”岑默蹲在南离身旁,涂着火红蔻丹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
南离睁开狭长的双眼,冷冷的瞧了一眼眼前这个蛇蝎女子,淡然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她不会来救我,你的布置自然就要落空。”话毕,冲岑默笑了笑。南离本就长得十分出众,虽然如今狼狈不堪,但是却也一点都不影响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出尘淡然。
“呵呵,南宫离,你如今是自欺欺人也好,自以为是也罢,你在我手中,一切便就由不得你了。”说完,一双嫩白的手便穿过衣物,抚上了南离的胸膛。
南离眉头一皱,眼底弥漫起厚重的杀气,接着便合上了眸子,心中默念清心咒。不知何时开始,岑默便不再对他用刑,反而总是对他举止轻薄。她每日都差人给他喂下使人全身乏力的药,如此就算他没有再添新伤,却也总是无力逃脱。
岑默看到他闭着眼睛一派淡然的样子,并且对她的动作毫无反应,心中一股无名火便冒了起来。站起身,一脚将南离踹倒在地,便冷着一张俏脸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