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捻桃往事
唐乔宇死后，桃衣险些走火入魔。后来昏睡了一天一夜后，内功居然莫名的精进了两层。这一来，她对上岑默的话，胜算又大了一些。
那日，巫如是带着岑默离开后没多久，就在江湖上大放厥词。说有朝一日，定来找桃衣报仇。而远在金陵并未参加此次盛会的蓝宁知晓后，派出月神阁十大高手，日夜不停的追杀巫如是。甚至连萧醉墨知晓这一事后，也放言与桃衣做对，便是与他为敌。一时间，沉静了多年的江湖，竟然热闹了起来。众人纷纷猜测，桃衣究竟是什么身份，先引得逍遥江湖不见踪迹的叶千骨现身，又先后让江湖第一大帮派月神阁和名满天下的狐狸公子如此袒护。
而后便渐渐谣言四起，桃衣是桃少然的女儿之事已不再是秘密。更有甚者，挖出了当年桃少然离开捻桃山庄的真正原因，竟然是因为那出尘的医仙赵无恩心仪桃少然，而桃少然执意要娶木瑶，心生怨怼，暗中给老庄主进献谗言，说木瑶所修的极乐谷内功，是要男女交合才能修炼的淫邪之功。赵无恩以医仙之名闻名于江湖，而那木瑶既是极乐谷之人，又是与赵无恩齐名的毒仙。权衡对比之下，老庄主便轻信了赵无恩，极力反对木瑶进自家的门。
桃少然见自己的父亲老眼昏花，轻信小人，伤心之下便自愿放弃少庄主之位，携木瑶隐居山中。而桃少然离去后不久，赵无恩就嫁给了桃凌勋，名正言顺的成了捻桃山庄的主母。
“要说这赵无恩，与那毒仙木瑶还是亲姐妹！”
“哦？”
“大家都知道赵无恩是医仙，那么医仙的师傅又是谁呢？”
“是谁？”
“传说中的神医圣手，不知道大家可知道？”
“可是那月神阁的东方老先生？”
“非也非也，东方老先生是神医圣手，而赵无恩的师傅是神医，圣手。”
“何意？”
“赵无恩的师傅是神医，名字叫圣手！”
“哦……”众人恍然大悟。
桃衣与百里绫坐在窗户边上，听到这些人的对话不由得感到好笑。唐乔宇死后不久，巫如是就在江湖上大放厥词。一时间江湖哗然，陈年往事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被挖了出来。今日她们二人来这酒楼歇脚，竟然也能听到这么有趣儿的故事。
“哎，那位小哥，你说赵无恩与木瑶是亲姐妹，可有何凭证？”那些人正在纠结神医圣手和神医，圣手的时候，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透过喧闹的人群，直直落入了桃衣的耳里。桃衣转头一看，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将剑放在桌上，看着方才说故事的那人，一脸的兴趣盎然。
“小雪，不得无礼！”一个男子走到她身后，笑盈盈的扯了扯她的胳膊说道。虽然是责怪的话语，但是却盛着满满的宠溺：“在下江枫，舍妹年纪小，还望大侠海涵！”说着，冲着那桌人一揖到底。这礼行得十分到位，却不会让人觉得恭敬过头。方才讲话的那些人本就是江湖中人，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见那自称江枫的男子如此，便也笑开道：“公子这是做什么，难得这位姑娘对我们的谈论感兴趣，我们怎么会怪罪！来来来，坐坐，我接着讲啊……”
桃衣看着那两人如此，只觉得十分有趣，便也竖起耳朵。一旁的百里绫似乎与她所想相同，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的听了起来。
“那个，圣手姑姑有个规矩，就是只收一名弟子，而她当时又相中了赵家两姐妹，便让赵家两位高堂决定姐妹二人谁来拜她为师，择定拜师日期后，便离去了。后来，经不起赵无恩的苦苦哀求，而赵家两夫妻又偏袒年纪稍小的赵无恩，拜师之日，便将木瑶锁了起来。”
“这父母当得也真是太过分了！”那个叫小雪的姑娘一脸愤然道。她身旁的江枫闻言，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小雪姑娘所言甚是。后来我有幸遇到过圣手姑姑的药童，她说圣手姑姑本来是想收木瑶为徒的，可是木瑶避而不见，便收了资质稍差的赵无恩。待圣手姑姑再遇到木瑶的时候，她已经与赵家父母断绝了关系，脱离了赵家祖籍，加入了极乐谷，习得一身用毒的功夫，在江湖上名声鹊起。圣手姑姑后来见了她以后，才明白当年的事情，可惜为时已晚。”说故事的那个人说着，撇了撇嘴，似有不屑。
“啊，我想起来了，木瑶被江湖人尊为毒仙之后没多久，赵无恩医仙的名头也响了起来。当初我年纪还小，还以为医仙毒仙是一门所出呢！”似乎是这边的故事讲得精彩，连店小二都凑上来听了。
“赵无恩师从圣手姑姑，而木瑶的师傅却从来没人知道是谁。”
“赵家两姐妹钟情于桃家两兄弟，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啊！”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非也非也，据我所知，赵无恩似乎与自己的姐姐较劲一般，几乎是木瑶有的东西，她就一定要抢过来。甚至少然公子与木瑶相爱后，赵无恩憋了一股劲还差点爬上了少然公子的床。”那说故事的人挂着一脸的淡笑如是说道，只是说道赵无恩之时，语气中颇有些不屑。
“你这样说医仙，莫不是与她有什么仇？据我说知，那医仙赵无恩是个极其出尘之人，她还是被无双公子请到捻桃山庄后才认识的少然公子。”听故事的人中，又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非也非也，在下与赵无恩并无恩怨，只是当年的医仙毒仙的恩怨江湖上知道的人也不算少数。只要赵无恩知晓了哪个人中了木瑶的毒，便赶去为那人解毒。后来还放出豪言壮语，毒仙木瑶所有的毒，她都能解。”
“这不是正好证明了赵无恩心善仁慈，不似木瑶那般心狠手辣！”
“此言差矣！中了木瑶的毒的人基本都是一方恶霸或者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而赵无恩不管不顾，只要是木瑶的毒她就一定要解。况且……”说到这里，那说故事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见他如此吊胃口，更是群情激昂：“况且什么？”
见众人的反应十分激烈，那人的嘴角轻轻的勾了勾接着道：“况且那赵无恩解毒的法子十分可怖，她不知晓木瑶毒药的配方，便拿人不停的试药，试到最后，人不是死了就是奄奄一息离死不远。许多人虽然最后都解了木瑶的毒，但是却也中了赵无恩的药毒，你们说，这赵无恩是心善仁慈还是心狠手辣？”那人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呆愣的众人。
他话音才落，议论声便纷纷而起：“医者父母心，这赵无恩是有些狠毒了！”
“狠毒什么，人家那也是为了救人。若是木瑶没有下毒害人，那些人怎么会受那般痛苦？”
“可是木瑶要杀的全是恶霸坏蛋啊！”
“对啊对啊，赵无恩救了这些人，岂不是纵容人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那都是一条性命！”
……
见众人议论不停，方才那个自称江枫的男子开口大声道：“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一个是医一个是毒的事实。赵无恩纵使做过错事，但她救的人也不在少数。而木瑶号称毒仙，谁知道她究竟害了多少人？”
闻言，一旁的桃衣不由得多看了那个江枫几眼。她虽然所知有限，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娘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这人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江少侠可听过，医毒本一家的话？”只见那说故事的男子一点都不惊慌，而是淡然的笑着，如是说道。
“听过又如何？”那江枫似乎只是想让众人停止议论，被说故事的男子这么一问，倒是坦坦荡荡一点也不扭捏造作。
“赵无恩虽为医仙，医术高超。但是非重金而不出手，时而心情不好，即便有重金也不救治。反之，木瑶善用毒药，了解药性，她治病救人却是从来都不要钱的。为何月神阁蓝宁对桃衣如此爱护？除了她与桃少然交好之外，更是她的哥哥，丐帮叶千骨承过木瑶的恩！”
闻言，众人哗然。赵无恩非重金不出手是人尽皆知的事实，甚至她的名声一部分都是因为她所要的诊金十分高昂。可是这木瑶居然治病救人，却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许多年前，丐帮莫名染了一场瘟疫，一时间几乎灭派，连掌门萧天放都身染重疾。当时叶千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执事，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请了多少医生，都束手无策。好不容易见了赵无恩一面，可是她却说要她出诊可以，必须先付一千两……黄金！”说到这里，说故事的人仿佛十分生气一般停了下来。可是众人听得正开心，怎么会容他休息，纷纷催促着。他缓了口气，便又开口道：“那时候木瑶还与少然公子不认识，可是她听说了丐帮的瘟疫后便自己跋山涉水到了丐帮，找到了叶千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和身份。正好叶千骨遭到赵无恩的拒绝，便死马当活马医，请木瑶为丐帮门人诊治。”说完，他仿佛感叹一般又加上了一句：“若不是木瑶救了丐帮那么多人的性命又不愿意声张，医仙的名号哪里还轮得到赵无恩！”
一旁的桃衣呷了口酒，掩去了嘴角那意思得意的笑容。这件事她也略有耳闻，虽然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但是爹娘死之前，叶千骨与爹娘闲聊，也曾提过这件事情。
看来这赵无恩与自己的娘，倒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方才说故事的那个人。只见他似乎是得意的笑了笑，接着便趁着众人还沉溺在方才他的话中，悄悄离去了。
桃衣心念一动，冲百里绫丢下一句：“你先回去！”便抓起放在桌上的未央飘羽扇，悄然跟了出去。
只见那人翩翩然出了酒楼，便闲庭信步一般，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后来才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桃衣不敢跟得太紧，只好在巷子的拐角处藏着。只听那人停下了脚步，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桃衣心中一惊，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如当年啊！”桃衣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有些惊讶，居然是叶千骨！
“叶长老，别来无恙！”那人呵呵一笑，语气倒是十分轻松自在。
“不知道你今日在酒楼所言到底是何目的？难道你想让桃衣重回捻桃山庄吗？”叶千骨的语气颇有不快。
“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是桃衣小姐还是有必要了解的。她爹娘若不是因为赵无恩，又怎么会隐居山中，到最后还被贼人所害呢？”那人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桃衣却听出了一丝丝的哀伤。
“我知道，少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自然是希望桃衣重回捻桃山庄。可是你想过没有，如今的捻桃山庄是岑默做主，就算桃衣能摆脱她的追杀，那桃衣能夺回山庄的人心吗？”叶千骨叹了口气，似乎是十分无奈。
“只要桃衣小姐愿意重回捻桃山庄，这些我都自有安排！”那人的语气有些激动，但是却是异常的坚定。
“唉，若是之前南离没有脱困的话，还可以告诉桃衣夺回捻桃山庄是为了救出南离。可是如今南离已经脱困，以桃衣的性子，让她去争回山庄，想必是十分困难的。”叶千骨说道，语气颇为无奈。他知晓桃衣的性格，她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什么都不争。若是她有争抢的念头，当初的唐乔宇就不会伤她至深了。
“可是主子和夫人的仇不能不报！虽然我不知道主子和夫人是怎么死的，但是这事和桃凌勋绝对脱不了干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桃衣小姐总不能视若无睹吧！”那人听到叶千骨那般说，便是有几分激动了。
“桃衣虽然没有争名夺利的心，但是不代表她不明事理。若是你只单单告诉她少然和木瑶的死和桃凌勋脱不了干系而没有任何证据，那么她就算会信，也只会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况且岑默如今一直追杀她，就是为了报赵无恩当年的仇。你说，这样的桃衣还会听你的去争夺捻桃山庄吗？”叶千骨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保护好自己，别让岑默的人找到。桃衣那边我去探探口风，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待两人离去后，桃衣才从拐角处走出来。她看着空荡荡的巷子，心中百感交杂。不得不说，叶千骨对她的评价十分确切，但是她也无法忽略那个说故事的人的话。
报仇？还是不报仇？
争夺？还是不争夺？
桃衣皱着眉头定定的看着蓝盈盈的天，第一次陷入了无法抉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