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军营来客
夏良笙有些反应不过来，据他所知，鬼脸印应当只出现在鬼城继承人的身上，可是他知晓百里绫的后颈有鬼脸印，所以大漠鬼城才没完没了的追杀她。可是如今自己身上也出现了鬼脸印，这又是为何？
“此前洛辰在我身上泼了酒，就是为了这个？”夏良笙稳了稳心神，转头问道。
闻言，无念张了张嘴，似乎是要向他解释，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好叹了口气，将那绢布递给夏良笙，道：“他都写在这上面了，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谁知道他会给我送信这么蠢。”话毕，他有些挫败的坐在了夏良笙对面。
夏良笙接过绢布，低头一看，只见上面用不甚工整的中原字写着：“无念兄弟，今日我在夏良笙后颈泼的酒能令鬼脸印显出。鬼城自成立之日起，就没有过两位鬼城继承人的事情发生，不知是为何，他与百里绫，或者说独孤绿的后颈都有这个标志。今日之事令我知晓无念兄弟与夏良笙乃好友，我断然不会再请你助我杀他。只是此前所做约定，还望无念兄守信。我父亲不知与中原何人勾结，若是不除了他，我怕也难以长命。”落款是洛辰。夏良笙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观信中的意思，他似乎与百里绫还是兄妹？
“好荒唐！”夏良笙有些愠怒的扔下那绢布，恨恨的将衣服拉起来，冲无念道：“这件事不要让绫绫知道。”话毕，他自顾自的走回去躺了下来。
无念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明白了几分。虽然早就知道他并非对百里绫无情，但是如今真正被证实，却令他忍不住难过。但是他同时也有几分窃喜，既然百里绫与夏良笙是亲生兄妹，那么他们是断然不可能在一起的，或许，自己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无念窃窃一笑，吹灭了油灯，也回到了床上。
一夜无话。
第二日，他们正要出发回中原之时，意外迎来了军营中人。
“夏公子，别来无恙！”来人竟是花逆鳞！
多年前，花逆鳞还不是现在这个戎马大将军的时候，曾经独自拜访唐门，与当时正值年少的夏良笙结成了忘年之交。如今他虽然执掌三十几万大军，在这荒凉之地一呆就是好多年，但是他依然如当年夏良笙初见他时一般，温文尔雅，丝毫没有血腥之气。
“花将军！”夏良笙笑着拱了拱手。
花逆鳞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冲无念道：“早就得到消息，说无念大师也来到了中原，不知为何，竟不来我军营一叙？”
无念闻言，颇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说来惭愧，此次离开师门，虽然依旧在籍，但是已经不是和尚了。再加上这次来大漠本就是为了寻人而来，所以才未去拜访将军的。”
听他如此说，花逆鳞笑了笑，心道他还真是个实诚人，便笑道：“无事，我知晓你在找谁。那两个小姑娘身世复杂，如今又陷入危险之中，我今日前来找二位，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纸信笺，道：“我此时与你们所说，乃关系着国家社稷的大事，其中牵连的人并不在少数，若是二位听了之后不愿意助我，也希望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见他如此严肃的样子，无念有些愣神。而夏良笙却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已然知晓了他要说的是什么。
“将军有所不知，无念是玄怀大师最得意的弟子，而我，此前在华山论剑的时候，已与贵人达成了一致。”说着，他冲花逆鳞点了点头。花逆鳞一听，便知，他口中的贵人，就是当今皇上无疑。
听罢他的话，花逆鳞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将那封信缓缓展开后，道：“在两位姑娘出发后的没几天，我便收到了洛阳王的八百里加急，上面提及了许多与我有关的事情。虽然我为官清廉，但是难免家族之中有些人仗着我这个大将军的名头行作恶之事。洛阳王在心中对我威逼利诱，想要我带着三十万将士，与他……”说着，他顿了一下，才又道：“逼宫！”
闻言，无念大惊失色。就连早已有心理准备的夏良笙也暗暗吃了一惊。他此前只是知道洛阳王心怀不轨，但是却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狼子野心，竟然想收买花逆鳞这个戎马大将军！心中惊罢，便暗暗戒备了起来。今日不知他前来找他们二人是何事，虽然他们二人只是江湖中人，但是他们一个是少林未来的掌门，一个是唐门现任的长老，若是要请他们一起逼宫，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夏良笙看着花逆鳞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审视和怀疑。
似乎是感受到夏良笙的情绪变化，花逆鳞冲他苦笑一下，便道：“夏兄，我今日前来并非意要犯上作乱，而是请你们助我铲除洛阳王的爪牙。”
闻言，夏良笙眉毛一挑，有些意外问道：“我该如何？”与此同时，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花逆鳞是个忠义之士，若是真的是一个宵小之辈，恐怕国将危矣！
花逆鳞爽快一笑，道：“洛阳王的书信来后，我便也八百里加急回了他一封信。上面虽然并未义正言辞的劝说他放弃逼宫的想法，但是也表示了我不会助纣为虐。我担心洛阳王会对两位姑娘不利，毕竟再怎么说，她们二人也是我与杨弗的徒儿，所以我无法，又不能将此事告知皇上，那洛阳王毕竟是皇亲国戚，一个不小心，人头落地的就是我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才道：“我只好跟皇上说，此次华山论剑恐有凶险，望皇上能稍稍护那两位姑娘一点。可是我也不知怎么的，洛阳王的势力竟然将我与杨弗二人的家人都控制了起来！”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不快和无奈。
“那将军的意思，是请我们护你们的家人安全是吗？”听到这里，夏良笙摸了摸下巴，如是问道。
“还是夏兄知我心意。圣意难测，我也不知道一旦洛阳王逼宫，皇上会怎么处置我的家人，毕竟有几个不成器的已经与洛阳王沆瀣一气了。”说着，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无念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猛然间想起洛辰昨夜的那张绢布上的一句话，便急急道：“夏兄，只恐怕大漠鬼城也参与了此事！”
闻言，花逆鳞惊了一惊，急忙道：“无念可是说的与洛阳王？”
“我也不知，但是鬼城神子昨夜传书给我，请我助他杀了金建华。上面说，不知道他勾结了中原的什么人，今日听花将军如此一说，我便觉得有可能是洛阳王了！”说着，他忍不住在桌子上砸了一下，道：“这些人究竟怎么想的，当今圣上是少有的明君，怎么会有反意呢！”
听他这般气氛的样子，一旁的夏良笙倒是浅浅笑了起来，道：“无念，你岂非不知，大漠鬼城之所以困守大漠，也是因为当今圣上的一道圣旨？”
“圣旨？什么圣旨？”
“二十年前，金建华继位城主后，皇上便不远万里派人来下了一道圣旨。言，金建华乃中原罪臣之后人，如今成为大漠鬼城城主，虽是戴罪之身，但若是能为边关人民造福，便将功抵过，不予追究流放路上擅自逃脱之罪责，但从今往后，不许金建华再踏入中原一步，否则，立斩不赦！”夏良笙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饶有趣味道：“我此前只听闻金建华是前任城主的结拜兄弟，也是近几日才得知这一秘闻。据说，当这圣旨颁下后，金建华气得连杀了鬼城十人，后才谢恩领旨。所以，他会与洛阳王勾结，也不奇怪。”
听到这里，花逆鳞点了点头，道：“正如夏兄所说，二十多年前金家贪案，圣上怜悯其一家一百多口人，便只收监了主犯和从犯，其余人便流放边境。而这金建华，年轻时曾游历大漠，与独孤老城主结为异姓兄弟，所以便得独孤老城主所救，免去了这流放之苦。”说着，他又叹了口气：“独孤老城主虽然身处大漠，但是每年都会替边境将士送去一部分军需军饷，也按时去到中原，向皇上禀告边境大小事务。本来，大漠鬼城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势力，皇上感念他一片忠心，便将他封为了一城之主。你们应当知晓，大漠鬼城原来是叫独孤世家的吧。”说着，他抬起头看了看两人。
听他这么一说，二人似乎都了然了。没想到，这大漠鬼城与皇城，竟然还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皇帝禁止金建华进入中原，那么他会秘密与洛阳王策划逼宫这也不奇怪了。
洛阳王手上虽然有一队亲卫，但是那亲卫毕竟少数，要靠那些亲卫逼宫的话，洛阳王定败无疑。而若是加上了大漠鬼城，那就不好说了。大漠鬼城武功诡异，而传闻其中更有一死士院，专门培养不怕死的一些人作为工具，人数不少，擅长行暗杀之事。此前洛辰带出来的那些，恐怕只是死士院里的一些垫底人物。可是纵然是垫底人物，夏良笙和无念对付起来，也有几分困难。
“将军，不知可否有暗卫专门盯着大漠鬼城？”夏良笙思忖片刻，便问道。毕竟大漠鬼城也不容小觑，需得全面考虑。
闻言，花逆鳞皱了皱眉，道：“有，只是近日传回来的消息有些怪异。”
“都是些什么？”
“此前我没有怀疑过大漠鬼城，因为这些年来，他们着实也为边境的百姓谋了福利。但是最近他们却总是上镇子里吹嘘自己的圣主，将他说得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之前我只当做是个人崇拜的思想，但是如今看来，好像有不同寻常的地方。”花逆鳞说着，面色一凛，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到：“有人！”而嘴里却还在说着：“这次你们二人来了这般久，也没有到我军营中一叙，不如迟些时候，与我把酒共欢几日！”声音颇为愉悦，仿佛就是前来与老友相聚一般。
见状，无念和夏良笙对视一眼，无念点了点头，夏良笙便在桌上写到：“定不负所托！”
而无念竟然又念了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花将军这般说来就有些见外了。我们本就准备待寻到要找的人，便邀花将军一起来饮酒取乐，只是这拜帖还没来得及送上，花将军就已经来了！”说着，似乎颇为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他本就不善言辞，如今这般口是心非的话，说得他只觉得心中十分别扭。
花逆鳞见他如此，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无念你倒是有趣，不是说离开了少林吗，怎的还念起了佛！”说着，他便冲他们二人点点头，伸手将桌上的水渍抹了去。
“无念不善言辞，让花将军见笑了。这杯，我敬你！”夏良笙如花逆鳞一般，抹去了桌上的水渍后，举起了杯，笑嘻嘻的敬了花逆鳞一杯。
闻言，无念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道：“我不太会说话，但是我们真的有准备去拜访将军的！”说着，他也端起了酒杯：“我自罚三杯！”
就在无念喝酒的档口，花逆鳞与夏良笙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便齐齐松了口气。
“想不到这大漠之中竟然到处都是恶狼！”夏良笙听着门外的人已经离去了，便有些放松。拿着自己的酒囊斜斜靠在小榻上，神态甚是慵懒。
闻言花逆鳞微微一笑，道：“应该是今日花某出门前忘了带上大刀吓唬那些畜生，唐突了两位！”
无念喝完自己的三杯酒水，又听他们二人这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不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继而，花逆鳞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连忙问无念：“无念小师傅，你是不是会剑法？”说着，神色间竟然多了几分焦急之色。
被他这么一问，无念有些愣神，便道：“是……是啊……怎么了？”
“不知小师傅的剑法师从何人？”花逆鳞听他并未否认，眉宇间又凝重了几分。
听到花逆鳞这么问，无念不由得垂下了脑袋，有些寡欢道：“他已经死了……”
“是谁？”花逆鳞有些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可能感觉到花逆鳞有些奇怪，无念抬起头看着他，有些不解道：“是霍悲大叔，怎么了吗？”
“霍悲？”花逆鳞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一旁的夏良笙听到他们二人的这番话，有些奇怪。又见花逆鳞似乎对霍悲很陌生的样子，便插嘴道：“霍悲，江湖人称死医。他年少时双亲为恶人所害，却无钱医治，狠心将双亲杀死后，苦练武艺十多年，却发现依旧不是仇敌的对手，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报仇雪恨，便心灰意冷在江湖流浪了多年。后被一医馆所救，习得一身好医术，也练就了一副慈悲心肠。可是后来在治病之时，却见多所医之人依然不得善终，便举起了屠刀。治病之时，若是感到此人再无痊愈的希望，便会将这人杀死，以解除他余生病痛。因此，被江湖人称为死医！”说着，他看了一眼无念。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感动无念对霍悲那一份情义，若真要说起来，霍悲也是个可怜人。
“霍悲……”听完夏良笙的介绍，花逆鳞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夏良笙与无念奇怪之际，花逆鳞又问道：“不知无念，你这套剑法，霍悲可曾使过？”
“不曾，霍大叔用的是刀不是剑。”无念虽然十分不解花逆鳞的反应，但是依旧如实回到。
“不曾……”听到无念的回答，花逆鳞又陷入了沉思中，喃喃自语道：“不对啊，怎么可能……”
一旁的夏良笙终于按耐不住了，一个鱼跃，跳下了小榻，来到了花逆鳞身旁，拍了拍他，道：“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是啊，不知道花将军是觉得那里不对，说出来我们探讨一番也好。”无念撇了撇嘴，如是说道。他也不知道花逆鳞究竟想到了什么，竟然这般反应。
听闻二人的话，花逆鳞抬起头，离开了自己的思绪。只见他思忖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道：“不知二位可知道剑宗！”
“剑宗？”
“那是什么门派？”
闻言，花逆鳞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许多年前，我也还年幼的时候，便听我爹娘讲述江湖中的故事。八大门派一统江湖之前，曾经有一个江湖第一大宗派，那就是剑宗。可是后来，竟然因为内部的原因，一个拥有着百年历史的宗派，就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甚至道现在，人人只知八大门派，却不知剑宗。”说着，他摇了摇手站起身，冲二人道：“罢了罢了，只怕也是以讹传讹了。今日出来的时间太久，花某就此告辞了！”说着，他便冲二人拱了拱手。
“如此，花将军慢走，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待到傍晚时分，我与无念定然到您军中与您畅饮一番！”夏良笙见他如此说了，便也不好在追问。瞥见一旁的无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便急忙敢在他前面与花逆鳞道了别。
花逆鳞告辞离开后，无念便有些郁闷的问夏良笙：“为何不让我追问？”
夏良笙笑了笑，道：“方才我起身的时候，看到楼下多了些人。恐怕洛辰马上就要来找你了，若是让他发现花将军在此，只怕不好。”
话音才落，敲门声便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