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重回捻桃
桃衣自从到了苏州之后,便将南宫离给她的那些产业都了解了一番。显然南宫离已经派人通知过了,等桃衣去的时候,基本只是探查一番,什么都不需要她插手。
只是桃衣心中依然觉得有些不妥,她不想再与南宫离有什么牵扯。所以她到苏州的第二天,就把一部分铺子卖了出去,只留下一些武馆、镖局、车马行、妓院还有两家医馆。留下的这些铺子里的人虽然都对她心有不服,但是依然不妨碍她利用这些人来做一些事情。
她从桃山故居上拿了很多东西来,其中就有父亲旧部的名册。桃少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离开捻桃山庄后,他的众多手下也纷纷表示愿意追随他。可惜他当时只想与木瑶过平凡的生活,便拒绝了。他的旧部离开捻桃山庄后,每个人都在各处安了家,桃少然便做了一个名册,将他们的住址一一记录了下来。
桃衣便是拿着这个名册,让镖局和车马行的人暗中联络她父亲的旧部。一开始,那些人听闻是桃少然之女找他们,都有些诧异。因着他们退隐江湖许久,所以对这江湖中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待见了桃衣之后,听她说了这两年岑默对她的所作所为,纷纷表示,愿意助她夺回捻桃山庄。他们是桃少然最忠心的部下,而桃衣又是桃少然的后人,况且,桃衣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她气质无双,几乎就是活脱脱的桃少然。
当即,他们便着手开始准备夺回捻桃山庄的事宜。虽然桃衣手上南宫离的人不可靠,但是桃衣也知晓,南宫离既然把这些人都给了自己,那么这些人自然不会与她为敌,只会作为南宫离放在桃衣身边的眼线而已。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桃衣恰巧看到了萧醉墨,想起他此前说的话,便找到了他。
岑默手中还不知道有什么高手,萧醉墨武功高强,多了他,便又是多了几分胜算。所以,即便是与虎谋皮,桃衣也十分愿意。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按照惯例,捻桃山庄在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派人下山布施贫民。虽然自从岑默接手了捻桃山庄后,布施的东西都愈发简陋,但是这一惯例始终没有在她手里断了去。
而每次布施完,都有一部分捻桃山庄的人下山赏灯游河。而往年岑默都是一个人在山庄后院内,与范坚强吃些酒,从未在那个时候下过山。所以桃衣选在这一天夜袭,因为这一天的捻桃山庄是防御最弱的时候,而范坚强已死,今日的岑默定然是要落单的。
子时的更鼓才敲过,捻桃山庄后山便已经聚齐了一群人。桃衣将头发简单的束起,穿着一身烫金黑裙,露出了美好的肩膀与脖子。脖子上围着黛紫色丝巾,正好将本来有些暴露的脖子和肩膀遮了去,显得既神秘又邪魅。裙摆参差不齐,露出了她脚上踏着的一双及膝的黑色烫金长靴,裸露在空气中的腿部画上了金色的花纹,行动之间,尽显贵气。
“你这身打扮……”行动之前,萧醉墨看着桃衣的装扮,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
“挺好看的。”还不等萧醉墨说完,巫如是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而此刻,在夜色下,桃衣迎风而立。束在脑后的秀发微扬,黑色的绸缎微微反射着皎洁的月光,竟然让萧醉墨感到她身上有一股除魔天地间的气势扑面而来。
更鼓敲过,桃衣回过头,冲众人做了个手势,便飞身越了下去。紧接着是想也不想的萧醉墨和白衣白发的巫如是。
比起巫如是和桃衣,萧醉墨的装扮就简单了许多。依旧是一身黑袍,拿着一柄逍遥扇,优哉游哉的样子。
行动前,有人问桃衣为什么不穿夜行衣。桃衣却笑了起来,稍显狂妄道:“我们是回家,不是做贼。”
殊不知她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是暖进了众人的心里。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捻桃山庄内与桃少然一同长大的。于他们来说,捻桃山庄就像他们的家一般。
而此时,捻桃山庄内。
岑默孤零零的坐在后院,面前的石桌上摆上了一桌的饭菜。可是直到饭菜冰凉,她都没有动过筷子。
“对不起……”岑默喃喃自语道。拿着酒壶,将壶口对着自己的嘴,仰头便灌了下去。她的对面摆着一个木牌,似乎是谁的灵位一般。
夜色浓郁,月光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岑默独自喝着酒,似乎是有无限哀愁。
桃衣轻轻的落在屋顶,看着院中孤独的岑默,不由得有些心酸。那是范坚强的灵位,陪伴岑默从复仇的路上一路走来的人。
当初她初入江湖,认识了岑默。那时候的岑默,是个天真的少女,每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找斗南院的聂冰打架。虽然聂冰总说她不学无术,总是偷懒,但是每次将岑默打得落花流水之后,还是会默默的替岑默擦伤药。
后来她与岑默和北冥浪一起到了苏州,为了绑架的事情与唐乔宇打了一架。当时岑默以为唐乔宇挟持了桃衣,二话不说举着双刀就凶神恶煞的搭到唐乔宇的脖子上。
那时候,桃衣是感动的。她一个人孤独了太久,没有人陪伴,没有人保护。她一直在那与世隔绝的山中,就像一个沉睡了几百年的灵魂。初入人世,便遇到了这个女孩儿。
只可惜,只可惜最后岑默不知何时回到了捻桃山庄,并且不知道为何,她竟然不顾一切的不停的派人追杀她,一心要将她置于死地。
那都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上一代人都已经不在,可是他的后人却在这条报仇的路上越走越远,直至迷失了自己。
岑默在这短短的两年间便习得了一身高超的武艺,或许是仇恨的力量鞭策她不停的提高自己。可是她如今就像当年的桃衣一般,孤独,无依。
可她又不同于桃衣,因为那是的桃衣虽然孤独,但是内心依旧澄澈纯良。岑默的心中充满了仇恨,甚至于都扭曲了她姣好的脸盘。
“我一定会杀了桃衣为你报仇的!”岑默抱着那块灵位,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
屋顶的桃衣有些头痛,她知晓范坚强被夏良笙所杀,但是为什么岑默要杀了自己为范坚强报仇?
“你这样痛苦的活在仇恨中,真的觉得快乐?”
巫如是的声音传来,继而,桃衣便看到一袭白衣的她施施然落在了岑默面前。接着,她从岑默怀中抢过那灵位,手上一用力,那灵位便化作了齑粉。
“铮!”岑默见状,几乎是想都不想,便抽出了放在桌上的剑朝巫如是刺去:“你这个变态,我杀了你!”
巫如是闻言,脸上划过一丝疼痛,竟然想也不想,就站在那里,迎了岑默一剑。屋顶上的桃衣看到岑默的剑直直的朝着巫如是的心口而去,心中一惊,急忙将内力凝结到指尖,弹出了一道劲气,将她的剑尖打偏了一点,那本该刺向心口的剑锋,深深的刺进了巫如是的肩膀。
桃衣弹完劲气后,便急忙将身子隐到了屋檐下。岑默瞪着一双火红的眼睛看向屋顶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小片裙摆。
她几乎是想都不想的,就重重的从巫如是体内抽出了剑,脚下一踏,便朝屋顶奔去。
桃衣听到她的脚步声,心中一惊。没想到岑默喝醉了也依然这般警惕,想来这两年,她确实过得不是很容易。
这样想着,桃衣便在岑默跳下屋顶后,她轻灵的一翻身子,又上了屋顶。
饶是岑默这样的反应,也只又是捕捉到了桃衣的一块衣角。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烦闷,再加上喝了许多酒,不由得大吼一声,剑气外放,生生将屋顶轰了一个大洞。接着,她翻身上了屋顶,却看到方才她坐着喝酒的地方,正坐着一个身穿烫金黑裙的女子。那女子正在给一旁白衣白发的巫如是处理着肩膀上的伤口。她们的身影在月光下,竟然让岑默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真实。
但是当她看到那穿着烫金黑裙的女子的脸的时候,被酒精麻醉了的脑子瞬间就被仇恨唤醒了。她提着剑直直冲了过去,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杀了桃衣!
听到那充满了杀意的破空声,桃衣淡淡一笑。岑默做了那么多错事,终于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了。
“小姐不可!”就在岑默快要将剑刺进桃衣的身体的时候,一个人半百老人匆忙奔出,死死拉住了她。
“放开!”岑默此刻已经失去了理智,哪里是一个半百老人能够拦住的。她使劲挥了挥手臂,便将那老人家甩到了地上。
“小姐!你快住手呀!”那老人看到岑默依旧举着剑刺向桃衣,心中一惊,竟然不管不顾的就挡在了桃衣面前。待岑默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剑势已经收不住了。
反观桃衣,此刻已经将巫如是的伤口包扎完好,正在对她说着什么。
这时候,一道黑色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出,只听“叮”的一声,月光下,那老人甚至还看到了一丝火花。而岑默的剑,随着这声音,被格开了去。
岑默收回剑,将那老伯拉到自己身侧,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三人。方才那突然冒出来的黑色身影,正是萧醉墨。
“不知你们深夜到我捻桃山庄来所为何事!”岑默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桃衣,语气不善,杀意毫不掩饰。
“呵呵……”桃衣闻言,竟然笑了起来。岑默看着她轻笑的样子,不满的眯了眯眼睛。只见桃衣站起身,走到萧醉墨身旁,道:“桃伯,还是你来告诉她把。”说着,她冲岑默身后那位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那位被称作桃伯的老人闻言,一双老眼含满了泪花。他看了看桃衣,又看了看岑默,最后还是朝着桃衣跨了一步,跪在了她的面前:“老奴……见过家主!”
岑默大惊!
“桃伯,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才是捻桃山庄的家主!”岑默上前一步,伸手探向桃伯,就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可是桃伯却稳稳的跪在桃衣面前,纹丝不动:“小姐,你不是家主,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家主!”
听到桃伯的话,岑默心中愤然,竟然举剑就要将桃伯杀了:“满口胡言的奴才!我今天就杀了你!”
见到岑默起了杀心,桃衣脚下一动,将身法运转到极致,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内,就闪到了岑默身侧,牢牢的将她高举着长剑的手给抓住了。
接着,她伸手点住了岑默几处大穴。待岑默不能动弹之后,便将桃伯从地上扶起,道:“桃伯不必多礼。岑默虽然冒替了那么久的家主,但是也为捻桃山庄做出了贡献。劳烦桃伯找几个人将岑默待到议事厅,我已经请了山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到场。”话毕,她还亲自弯腰替桃伯弹掉了膝盖上沾着的尘泥。
“哎……哎……老奴这就去。”桃伯有些受宠若惊的连连应声,随着桃衣替他弹衣袍的动作,他几乎又要跪了下去。
“桃衣!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才是捻桃山庄的家主!”一旁被桃衣点了穴道的岑默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野种,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谁是野种?”桃衣本不想与她多说,准备直接去议事厅。但是听到她这句话,便是忍不住扭过头瞪着岑默。
岑默冷不丁被她那一眼吓了一跳。她认识桃衣以来,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充满杀意的眼神。不管自己怎么迫害她,她从来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从不放在心上一样。
岑默虽然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但是还是迅速的开口骂道:“我自然是说你!你娘练的就是淫邪的功夫,你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哪配姓桃!我呸!”说着,她还啐了桃衣一口。若不是她避得及时,恐怕那口口水就要呸到了她的身上了。
桃衣皱了皱眉,继而又微微一笑,道:“一会儿你便会知晓,究竟谁才是野!种!”说完,她冲萧醉墨和巫如是点了点头,三人便离去了。
闻言,岑默只觉得心中不安了起来。忍不住冲着三人的背影喊道:“你什么意思!你这个野种!你们这三个狗男女!给我回来!给我说清楚!”
可惜桃衣三人对此充耳不闻,出了这个小院的门,便离开了岑默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