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炎抬眸，敏锐的闻到了空气中那抹熟悉的茶香，随之惊愕。洛轻岚不敢抬头，只说道：“皇上，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茶泡好了。”
然而顾君炎却久久未语，还是一旁的云芊若先为洛轻岚解围，笑了笑说道：“我就说这不是跟在温贵人身边的宫女吗，怎么跑到龙潭店来了，原来是皇上嘴馋啊。”
还好顾君炎还算给云芊若面子，唇角淡淡的笑了笑，随意的说了句：“起来吧。”
云芊若也圆场道：“还不快把茶端过来给皇上尝尝，不然一会儿可就凉了。”
洛轻岚不敢怠慢，连忙端着茶就到了顾君炎的身边，她将茶双手递给他。
杯身温热，并不算太烫。泡茶的时候，虽然用的是煮沸的热水，可是泡好后，她已经是晾了很久的，就是怕端过去的时候水太烫。
因为顾君炎从来就不喜欢喝热茶。
顾君炎侧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接过茶杯，浅啜一口，素日锐利无比的黑眸中划过一丝震惊。
整个过程，洛轻岚都是丝毫不担心的。
因为这杯茶，她是完全按照以前的方法烹制。如果顾君炎不喜欢，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口味变了。
良久，顾君炎放下茶杯，黑眸中充满探究，他问她：“这茶的烹制手法，在哪儿学的？”
洛轻岚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回皇上，奴婢是在家的时候，跟府中一位年长的婆婆学的，她对烹茶天赋异禀，泡的茶尤其得主子的喜爱，所以奴婢便也跟着学了几招。”
毫无疑问，她是瞎编的。反正一杯茶而已，他总不至于多想。
而且天下会泡这茶的多了去了，他总不可能为了她这一句话再去调查什么吧。
“姜府还有这等能人。”顾君炎一直凝视着她，仿佛要从她身上看出来什么似得，“朕倒是想见见。”
洛轻岚压低声音道：“那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因为那婆婆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眉梢都挂着悲伤，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姜府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那还真是凑巧。”顾君炎敛了神色，声音冷冷的，让人听不出任何起伏。
洛轻岚沉默。
顾君炎垂眸，再次将茶杯拿起，将里面浅褐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无可否认，这杯茶泡得极其完美。
“你可以回去了。”良久，顾君炎才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他的目光透过一丝哀伤，久久的凝视着面前小巧的白瓷茶杯。
洛轻岚谢恩：“多谢皇上，奴婢告退。”
说罢，她没有任何一丝留恋的，仿佛得到了大赦般的，赶忙离开了龙潭殿。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开龙潭殿的后一秒。龙椅之上的俊美男人，大手紧握，手背冒出青筋，一把将自己面前的白瓷茶杯摔落在地。
“皇上息怒！”云芊若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脾气。
殿内却是久久的平静。云芊若垂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神色如初，眸中却划过一丝不明意味的莫名情愫。
又是因为她。
离开龙潭殿的时候，云芊若的神色比往常多了几分落寞与悲凉。
她的宫女歌儿看出来她的不同以往，不禁蹙眉，自己主子上一次露出这种情绪，还是在从摘星台摔下来的五天后，那个清晨，主子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作为贴身宫女，她一直陪在主子身边，然后就听见她问她：“歌儿，你说……皇上是真的爱我吗？”
歌儿当然是肯定的态度，“这是自然，若是皇上不喜欢您，怎么会从外面把您带进宫呢。”
然而云芊若却笑了，笑容中有着苦涩，有着嘲讽，还有掩饰不去的悲凉。
从回忆中醒来，歌儿担心的看了看身边若有所思的云芊若。
茫茫黑夜笼罩大地，空中的冷风前赴后继的打在云芊若的脸上，她竟然也不觉得丝毫寒冷。
回到宫中，生了暖炉，歌儿给云芊若拿了汤婆子，良久，云芊若才好像回过了精神来。
给她梳头发时，云芊若突然问：“歌儿，你知道关于先皇后的事吗？”
歌儿愣了。
她已经二十有五，十五岁进宫伺候，是宫中的老人了。关于先皇后，她也曾在宴会上瞧过几眼。
而这么些年，也的确从各处听过一些先皇后和皇上的事情。
这也就代表，她见过慕容云岚的长相……
“回娘娘，奴婢只是略知一二。”歌儿犹豫了一下，她心中打鼓，不明白云芊若突然问起这个是做什么。
从云芊若进宫，皇上指了她伺候时，安裘公公就明明白白的告诉过她：“若是在云妃娘娘面前提起关于她容貌的事，你一家老小都别想活。”
云芊若却在镜中凝视自己的脸，问：“那皇后娘娘的容颜……是不是极其美貌？”
歌儿心中颤抖：“奴婢没有那个福气见皇后，只听别人说，当年的皇后娘娘，是极美的。”
轻笑，云芊若的素手逐渐收紧，缓缓转过头看歌儿，“那么，本宫与她相较，谁能压过谁？”
歌儿勉强的笑了笑，道：“这……想必若是皇后娘娘还在，必定依旧倾国倾城。可是，娘娘您胜在年轻，自然可以压她几分。”
然而出乎意料的，云芊若似乎并不满意歌儿的回答，她回过头，凝视镜中熟悉的脸，阴沉道：“可本宫也会老去，等本宫老了，岂不变得和她一样……”
歌儿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试探道：“怎么会呢，娘娘和皇后娘娘……长相各有千秋，即便老去，那也依旧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听到这里，云芊若的美眸却迸发恨意，她随之猛的一拍桌子，无不怒道：“你撒谎！什么各有千秋，本宫和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分明用的是同一张脸！”
听罢，歌儿心中一惊，竟吓得立即跪下，颤颤巍巍的道：“娘娘……”
云芊若却怒意更甚，将桌上一干首饰扫落在地上，连连后退了几步，捂住心口，“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骗我？”
“娘娘，你和皇后娘娘怎么会长得一样呢！您这是从哪听来的流言。回头我就去禀报皇上，将那造谣的赶出宫去。”歌儿都快哭出来了。
云芊若像是发狂了一样，她倒退了几步后，不稳的跌落在软榻上，竟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你还想骗我，那天晚上……我看见了皇上所珍藏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