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后面是花园连接着一座高台,再往后还有一个小跨院,方方正正的形状,游廊、厢房,院内的景致也布置地颇为精细用心。
沈月照跟着李慎初来到小跨院里,这个院子平时没多少用处,几个厢房里被她布置成乐房、绣房、书房之类的地方。但其实她并不常用到,所以这里总是显得格外冷清寂寥。
只是今晚却有些不同,本该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厢房,此时竟有一间亮着烛火。薄薄的一层橘黄色光芒,为这片冰冷的黑暗平添几分暖意。
“你何时把人带到这里的?”沈月照目瞪口呆地站在院子里,她今天离开“浅云居”之前,还去樊夫人那里小坐了片刻。而这一整天她都待在“听雨观荷”,竟然没有看到有旁人搬进来,就连徐嬷嬷她们也毫无所觉。
“暗道。”李慎初惜字如金地给出解释。
此时沈月照已经从惊讶中清醒,听到对方提起暗道,脑海里不自觉闪过前世的一些画面。太过美好的记忆,如今却成了嘲讽,她忽然握紧了双手,面色一片黯然。
“原来侯爷让我搬来此处,是为了给樊夫人她们打掩护,想来外面那些府卫也是……”
“你误会了……”
沈月照莞尔一笑,打断他的解释,十分体贴地说道:“侯爷,其实您不用这样,大可对我明说,我自然愿意配合您。”
李慎初皱眉,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沮丧的色彩,心口处隐隐有一丝疼痛感,顺着手臂传递到指尖,让他的手指轻轻颤了两下。
“让你搬过来,不是想要利用你,是你本该住在这里,我……”
他略显急切地语调,因为女子忽然快步走向厢房而被迫中断。
他直勾勾盯着女子敲响屋门,然后在樊鸢的邀请下步入屋里,直至身影消失在门后,她也不曾回头看他一瞧,放佛他不存在一般。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细微地嗤笑,散发着浓浓地自嘲与悲凉。
沈月照进屋与樊夫人她们聊了几句,确定她们无碍后,便告辞离开。
出来后瞧见院子中间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还没有离开,眼里忽然跳过一丝慌乱与惊诧。
二人远远地对望一眼,都没有开口说话,李慎初转身往外面走去。沈月照在原地犹豫片刻后,也跟着走出小跨院。
待他们再回到绣楼里时,廉御再次去而复返,他双手环胸地站在花厅里,脚下跪坐着一名中年男人。
“将军。”他们刚进屋,廉御便有所察觉,忙拱手说道:“果然如您所料,被劫持走的人根本不是白老。”
其实不用他说,进来的两个人也都看的真切,地上的人正是白老。
李慎初缓步来到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男人,眼神无波无澜,好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却又在无形中让人倍感压迫,放佛置身在四面都是悬崖地山峰上。
男人行踪败露,又被人当场抓了现行,犹如丧家犬般地被提溜到这里,本就丧失了不少斗志。现下被李慎初盯着,身体便忍不住发起抖来,仅剩的那些理智,也正被恐怖一点点侵蚀着。
“侯、侯爷,那些刺客来了,小人只是太害、害怕了,才会在府里四处躲藏,没想到这位大人一见到我,就说是我要刺杀旁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抓来了这里。”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白老忽然间开了口,语无伦次地为自己喊冤。
廉御冷哼一声,一脚踢上男人的肩头,力道之大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你这贼子倒是会躲,别的地方不去,怎么偏偏就去了‘浅云居’?那里也有不少刺客,你怎么不害怕了。若不是将军有先见之明,只怕此刻樊氏母女已经成了你的刀下魂。”
白老到底年纪大了,此时摔落在地上,忍不住发出痛苦地哀嚎声。
沈月照这才有机会看清楚他的脸,明明还是前世所熟悉地那张脸,现在看起来,却无端多出几分奸滑之气。
“白老,从前我非常敬重您,所以我现在给你个机会。”李慎初冷眼看着地上因为痛苦四肢蜷缩在一起中年男人,扯出一抹堪称和善的笑容,“说出你背后的主使者,不然,旁边这位廉大人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到那时你还是会说出一切。”
白老似乎是被他的话吓到了,身体抖得更加厉害,须臾后忽然连滚带爬地来到李慎初脚下,“侯爷,侯爷,求侯爷饶命,小人刚刚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冤枉了这位廉大人?小人真的是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杀才会寻求侯府的庇佑,不信您可以去查。小人根本不知‘浅云居’里住着什么人……”
“看来白老已经做出了选择。廉御,把人带走,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撬开他的嘴。”李慎初后退两步,却连看都懒得再看地上的人。
廉御立刻领命,一把拽上男人的衣领,往屋外拖去。
白老还想继续求饶狡辩,可他刚抬了眼看向李慎初,忽然就被他那漠然的表情镇住。那一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怯懦害怕的表情,顿时就被狰狞冷笑所取代。
“李慎初,你我都是一丘之貉,这宣安侯的位置你坐的还安心吗?你当真以为李家的人都死绝了,便没人知道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我,啊……”
廉御再次一脚踹飞了手上的人,白老整个人犹如破布般被摔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这一动静着实吓到了屋里的几个弱女子,缃竹和棠棣纷纷惊叫一声,握住彼此的手寻求安慰。
徐嬷嬷亦是面色惨白,紧紧抓住了沈月照的腕子,她的脸上除了害怕,还有震惊、不敢置信。
白老那番话像是诅咒一般,紧紧缠绕在沈月照的耳边,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些话,却比李慎初亲口告诉她时,还要让她感到震撼与恐惧。
她再次深刻地意识到,李慎初有多狠毒,她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她应该马上杀了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明明恨透了他,却不断为自己找借口,总是狠不下心对他动手。
李月照啊李月照,你当真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