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们这么快就把所有的招数用完了,派个没用的丫头过来也想套我的话。”白震坐在地上,微垂着脑袋晃动了几下身体,嗤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姓李的那个小子,就只剩下这点儿能耐了吗?”
“侯爷有几分能耐,白老该是比我清楚。”沈月照从容淡笑,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以她对白老的了解,对方吃软不吃硬,而且她来见白老是另有打算。
“白老处心积虑留在侯府为的是什么,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似得,不管您承认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
白震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小丫头,清甜娇俏的模样,没有任何地威慑力与杀伤力,不禁让人放松了戒备,心里多出几分轻视。
牢房里的光线有些暗,白老此刻又蓬头垢面,散乱枯燥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剩下的小部分又被黑乎乎的污垢盖住,从沈月照这边看过去,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这让她心里有些忐忑,幸好对方是她所熟悉的人,多年的相处让她不会那么害怕他,否则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据我所知,白老与樊老算得上是多年的至交,可五年前您却毒杀了他。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让您在时隔五年后,还要对樊老的家人赶尽杀绝。”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但很可惜,我并没有杀害樊兄,至于他的家人,我就更不明白了。”白震看着她,露出一抹笑,却无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似是早就猜到他不会承认,沈月照也回以一笑,继续说道:“我还知道很多,比如老侯爷的死,其实另有隐情。比如早在五年前,侯府便出了内鬼。再比如,您在五年前就已经背叛了侯府,和那些人沆瀣一气做着违法的勾当。”
白震原本还老神在在的听着,可越听越心慌,他忽然觉察到眼前这个不过十多岁的黄毛丫头,只是生了一张无害的脸而已……
看来是他轻敌了。
沈月照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此刻他已然是有些慌了,她应该乘胜追击。
“您知道这些秘事我是如何得知的吗?是别人告诉我的,你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但其实早就被人摸透了,他之前没有说出去,只是因为您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他打算放您一马。”
白老的身体一僵,死死盯着对面的女子。多年来他心底所埋藏的那些秘密,正一点点被揭开,原本只要不承认,别人也奈何不了他。可眼下,他忽然觉得在他所不知道的暗处里,正潜伏着蠢蠢欲动地危险。一旦爆发,便是灭顶之灾。
沈月照勾起嘴角,接着往下说道:“可您太愚蠢了,您自认手里也有他的把柄,情急之下还宣之于众,这分明是在往死路上走。那么眼下唯一能让您闭嘴的办法,就是除掉您,最好能有个合理的理由,所以他需要时间准备。因为他不能让您在公堂上开口,那样对他来说非常不利。白老,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若死了那是咎由自取。可一旦白家的事情被拿到官府审查,您的家人们也必然会受到牵连,您忍心看着白家就此断后吗?”
提到家人,白震彻底乱了,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白老,如果您还想救自己的家人,应该明白该怎么做。”沈月照抿了抿嘴,尽量保持着从容淡定。
她与白老到底有过十多年的主仆情谊,此时看到他这般惊慌萎靡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不忍。
潮湿的空气流窜在这片昏暗的牢房里,白震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了很久,终于用着沙哑颓然地声音说道:“有一次我不小心看到了,李慎初在马厩里喂乌翎吃巴豆。乌翎是老侯爷的坐骑,那日恰巧老侯爷要出城一趟。往常老侯爷出城,都会骑着乌翎,但那日也是巧了,老侯爷身子不适,临时决定坐马车出行,所以并没有出事。其实,那日马厩里没有其他人,而且以我此时此刻的处境而言,就算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是哪一年的事情?”沈月照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白震垂眸想了片刻,才嗫喏地回道:“好像……是六年前,嗯,也或许是七年前,我记不清楚了。”
沈月照的眼里顿时冒出激动地神色,咬着牙勉强发出正常的声音:“这件事情你告诉过老侯爷吗?”
白震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有些窘迫,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沈月照用力握住旁边的实木柱子,用着发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地上的男人,质问道:“你为何不说?”
白震心虚地垂下头,磕磕巴巴地辩解道:“我、我当时以为、大、大少爷是想和老侯爷开个、玩、玩笑,所以……所以……”
“玩笑?这个玩笑很可能会要了老侯爷的命,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是侯府的管家吗,府里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不该向主子汇报吗?还是说,其实你也希望老侯爷就那么死了?”沈月照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尖利的喊声回响在牢房里。
被她这么一吼,白震反而有些清醒了,他抬头看向牢房外激愤的小姑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眨眼间便来到了沈月照身后。
“你在这里做什么?”清冷低沉的声音,仿佛夹着千斤重的东西,突兀地砸落下来。
沈月照忽然一个激灵,方才从悲伤愤怒的情绪中走出来,暗暗握紧拳头,转身看向来人。
“回侯爷,我来问话。”
“问的如何了?”李慎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沈月照努力保持着平静,淡然地回视过去,“已经问完了。”
“那就走吧。”
李慎初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沈月照又瞧了一眼牢房里的人,脸上再无怜悯,想到多年前他的知情不报,眼里顿时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白震,这么多年你做过噩梦吗?你害怕吗?”
她没有等对方的回答,愤然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