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儿,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母亲可是姑爷对你不好?”沈二夫人转身拉过女儿的手臂,怜惜地看着她。
在沈月照的记忆里,“母亲”只是一个身份,没有音容相貌,没有呵护备至,她从未真正感受过母女之间的相处。
眼下看着沈二夫人那慈爱的眼神,许是这具身体在作祟,她竟有股想哭的冲动。放佛这段时间里所经受的全部委屈,都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袒露出来。
“侯、侯爷待我很好,母亲不必担忧。”最终她还是忍下了那些冲动,毕竟她不是真正的沈月照,没有理由任性。
只是她这句话非但没有起到安抚作用,反而让对方红了眼眶,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沈月照顿时有些慌了,想要安慰几句,一时又不知是哪里说错了,脑子里有些混乱,只能用力回握着对方的手。
沈二爷在旁边叹口气,将头偏到一旁满脸的不忍心。若是换作平常,他怎么不会眼睁睁看着夫人掉眼泪,只是眼下他却明白,夫人忍了太久,她需要一个发泄的契机。
这个时候沈二爷方才意识到,他这几个月是不是把人看得太紧了,不该阻止她们母女见面。
随后又想到那不争气的逆女,为了一个男人,不只丢尽了他的脸面,还作践了自己,心里那股火便又有燎原的趋势。
“然儿,母亲知道,你受委屈了。”沈二夫人兀自掉了会儿眼泪后,抬眼看着女儿,既心疼又愧疚地说道:“是母亲不好,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都是母亲的错。如今你变得如此知书达理,隐忍乖巧,母亲本该为你高兴,可是、可是母亲更愿意看你像从前那样,无论是哭笑怒骂还是任性妄为,只要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便是脾气坏点也无妨。”
这番话说的就更让沈二爷有些坐不住了,放佛他才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当即忍不住轻咳一声,决定把局面重新挽回。
“然儿,你是名门出身的金枝玉叶,理当更加爱重自己。从前你委屈了自己,只怪父亲没用,没能力为我的女儿谋一门好亲事,父亲不只气你更怨我自己。如今你苦尽甘来,万不可再意气用事。”
沈月照有些为难了。
她本来是想拒绝到底,让沈家人对她彻底失望,从而减少联系。但眼下他们一个泪眼婆娑,一个苦口婆心,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关心,不禁让她的心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地沉重感。
原本她就是鸠占鹊巢,已经夺走了“沈月照”的身份,难道现在还要再毁掉她的亲情吗?
“此事女儿会与侯爷好好商量的,只是眼下先夫人刚刚过世,我若此时再嫁怕是会落人口舌,所以就先缓一缓吧。”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沈月照到底没有狠下心抵抗到底。
“你说的对,当初你进侯府时,都是一切从简。但眼下侯府想娶妻,必然是要大办的。此事草率不得,缓一缓也好。”上车这么久,沈二爷脸上终于爬上了一丝笑容。
他的女儿当真是长大了,如今已经懂得规避利弊知,道凡事三思而后行的道理了,这样往后她在夫家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哪怕将来侯爷再纳妾,她有主母这层身份护着,旁人也不敢随意拿她怎么样。
进城后,沈月照便辞别父母,坐上侯府的马车离开了。
马车先去了一趟“苏府”,等回到侯府时,已经过了晌午时分。
昨晚沈月照和苏子玉聊了半宿,天亮之后便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回程路上又与沈家的人在马车里周旋一个时辰,此时的她已然提不起丝毫精神,索性连午膳也没用,便回房补觉了。
李慎初从刑部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门房便把沈娘子归府的时间告诉了他。
没有任何的迟疑,他直接去了“听雨观荷”
沈月照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她幽幽转醒时,便瞧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她被吓了一跳,忙坐起来往里靠了靠。
“别怕,是我。”李慎初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
沈月照定了定神,双眼仍有些迷茫地在李慎初脸上打转,脑子却是清醒的,慌忙抽回自己的手。
“你、有事?”
李慎初握了握突然空掉的手掌,牵起嘴角笑了笑,“时候不早了,起来用晚膳吧。”
说完便从容地站起来,先一步往屋外走去。
沈月照坐在床上迟迟没有动弹,刚才那种场景她曾经历过很多次,唯有这一次的心情是不同的。可是她惊愕地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回想,却已然记不清前世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放下了曾经对李慎初的眷恋吧。
用过晚膳后,沈月照看出李慎初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直接对旁边的人说道:“徐嬷嬷,派两个人去小跨院,把之前樊夫人她们住的那间厢房收拾一下,侯爷今晚住那里。”
徐嬷嬷迟疑地看向侯爷,直至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方才轻声叹口气退出了花厅。
“父亲的案子已经结了,几名涉事官员也都得到了应有的处置。另外,樊夫人她们二人在堂上作完证后也回到了原来的宅子里。如今只剩贩卖兵器一案尚未结案。”李慎初缓缓开了口,原本平和的表情在此刻变得有些纠结,“阿和,便是如此,你还要把我当作仇人来看待吗?我们之间纵然不能再回到从前,但好歹也有十多年的兄妹之情……”
“那你告诉我,成亲那夜你为何要那样做?”沈月照突然打断他,目光灼灼地望过去。
面对她突如其来地质问,李慎初有一瞬的呆滞,漆黑的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像是在纠结,又像是在极力隐藏什么。
他异样的沉默,让沈月照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觉得自己非常可笑,明知道对方不会说,却偏要问出口。
“侯爷,你瞧,如今的你我都不再信任彼此,还有必要再谈什么……”
“阿和,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不能说。相信我,我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