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鉴听了沈月照的话,摇摇头说道:“或许是公务太过繁琐,想过来换个心情吧。”
“啧啧,兰大夫,我怎么觉得你和宿大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呢?”沈月照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兰鉴弯起嘴角,线条优美的下颚因这一笑显得颇为俊雅,“沈娘子多虑了!”
沈月照莞尔,又问道:“兰大夫对每位病人都如此周到吗?”
“像苏小姐这样的病患也不多,在下行医不过一载有余,也是头次遇到中毒的病患,难免会比平时上心。若是因此让沈娘子误会了什么,在下……”
“兰大夫严重了,我也不过随口一问。”沈月照打断他的话,把手肘放在桌子上,往前略微倾着身体,继续说道:“小女子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兰大夫可否让我瞧瞧你的脸?”
沈月照十分清楚,自己这样的请求实在突兀,也着实有些强人所难。那日在马车上生出的疑惑,在再次见到兰鉴时,又重新成为她的困扰。
以这段时间兰鉴与他们的相处来看,如果他真的是星儿,应该能猜到她就是李月照,是他的长姐。
不管是从李慎初和子玉对她的态度与称呼来看,还是当日在“等闲居”时,她与李慎初的那番谈话,如果是与他们相熟之人,一定能够因此猜出她的身份。
而且她隐约感觉到,兰鉴对她的名字以及身世也是有些在意的。
可是她想不明白,如果他是星儿,为何不与他们相认?
想着这些,沈月照便有些坐立难安,现下人就在眼前,她更想亲眼确认一下。
“上次回程时,沈娘子似乎就对在下这张脸非常在意,虽然是张很丑陋的脸,但如果沈娘子想看,那在下就摘掉面具。”兰鉴轻言细语地说道。
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这张掩藏起来的脸,依然是那般随和从容。
沈月照看着这样的他,内心忽然有些动摇。
兰鉴在她的目光中解开脑后系着的丝绦,修长的手指覆在面具上,一点一点的往下移动。
当目光里慢慢出现一小片凹凸不平的皮肤时,她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慌忙别过头,“兰大夫,刚才是我冒犯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但却因此让你感到不快,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还请兰大夫能忘掉刚才的事情。”
男子在她急切地声音中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的额头已经露出些许,上面的皮肤不像他的下颚那般白皙细腻,而且布满了可怖的疤痕,看起来有些狰狞。
“沈娘子不用道歉,以前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如今戴着这张面具也只是怕吓到人。”兰鉴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后,便重新把面具戴好。
“兰大夫不要误会,我刚才……不是不敢看,也没有吓到。”沈月照忙解释道。
其实她刚才只不过看到了一小块疤痕,就突然变得清醒了。
面对男子的坦然,她感到羞愧,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提出冒昧的请求,也让她感到无措。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是她太想念星儿,所以才会在遇到一个相似的人时,就产生这种毫无根据地错觉。
“在下相信沈娘子。”兰鉴展颜一笑,坦然地望着对面的女子,“时候不早了,在下也该告辞了!”
他说完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沈月照也紧跟着起身,把人送到门外,又和他寒暄几句后,方才目送男子离开。
下午将近未时末,李慎初依然没有消息,沈月照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虑,最后实在有些坐不住了,便告辞回到侯府。
结果男子又是一夜未归,虽然知道是宫里出了事情,可也怕李慎初因此受到牵连,所以依然无法让人安心。
徐嬷嬷在主子旁边劝说许久,直到深夜才把人劝到床上去。
外面的夜太静,静到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让沈月照从梦里惊醒。
徐嬷嬷守在床边,看着主子反反复复惊醒数次,满眼都是心疼。
在不知第几次被惊醒后,外面终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地动静。
沈月照当即便就清醒过来,三两下跳下床,要往外跑。
“月儿……衣服,哎呀,鞋,没穿鞋……”
徐嬷嬷这边反应慢了一步,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人影从眼前晃过,便急忙拿起衣架上的外袍,顺便拾起地上的绣鞋,边喊边追出去。
外面的天色还暗着,整座绣楼里都亮着灯火,放佛在等待主人的归来。
李慎初拖着疲惫地身体进入“听雨观荷”时,有一瞬间被那栋灯火通明的小楼给迷了眼,表情有些怔仲。
随后想到里面还有人正等着自己,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热流。
刚才刚进府时,就被几名下人给围上了,没多久甄管家也赶了过来。这一路上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他却是没有精力听进去几句。
连着熬了两天两夜,他现在只想好好躺在床上睡一觉,如果怀里再抱着娇小柔软的阿和,他会睡得更加香甜。
就在这时,甄管家忽然止住众人的话头,把人都打发走了,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一通“沈娘子如何如何”的话。
他这才知道,这两日阿和为了他寝食难安。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他亲耳确认后,除了心疼,内心还感受到深深地触动。
当下他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住处,本打算悄无声息地给阿和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受到惊喜的人反而变成了他自己。
当他的眼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一道人影时,当他看到赤着脚从楼梯上奔下来的女子时,当他看到她为了急着见他而衣衫不整时,心里忽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就那么停在楼梯口,张开双臂等着女子投怀送抱。
夜里的风有些凉,从门窗吹进来,撩起女子披散在腰间的乌发,她几乎没有片刻的停顿,当男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时,她便直接奔入了那个向她敞开的怀抱。
娇软的身体撞进怀里,李慎初紧紧将人抱住,双脚因为冲击地惯性往后退上两步方才站稳。
那一刻风声好像突然止住了,沈月照听着男子胸口里有力地心跳声,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