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照把人送到府门外，看着小厮把表兄的马牵过来。
“表兄，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若非你及时通知侯爷，侯爷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揪出金吾卫里的内鬼。”
林嘉砚伸手接过缰绳，侧身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女子，清雅甜美的面庞与记忆中那张素净秀丽的脸，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可绕是如此，当他得知面前这个人就是表妹时，忽然就觉得哪怕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也能让他倍感亲切。
他笑了笑，俊雅的眉眼仿若带起一股和暖的春风，轻轻扫过沈月照的心头。
她看着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中透着几分飘逸。他身子挺拔地坐在马背上，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之风，贵气却不逼人。
“后日我与心儿要去千碧湖游湖，月儿若无事，不妨与我们一道过去吧？”林嘉砚转过头问道。
沈月照一顿，看着表兄那张含笑的俊脸，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皮相是世间少有的，性子也是温和中透着坚毅，出身更是一等一的好。以他的才貌和家世，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
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不输李慎初。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还是说只身一人。想到这些，她就害怕是这种局面是她造成的，又想到自己曾经带给他的伤害，她的心里就冒出越来越多的内疚。
“心儿不知我的身份，我若过去，只会让她心里不痛快，你们去玩儿吧。”沈月照挪开目光，婉拒道。
林嘉砚顿了片刻后，又道：“我瞧着府里那个小丫头也是闷得紧，月儿可以把她带上，人多热闹。”
庆儿吗？
这几日沈月照的确是想着带庆儿去哪里游玩一番，但游湖……还是算了。
“多谢表兄的美意，我已经答应庆儿，过两日带她去‘归林山庄’小住几日，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但那里的也是别有一番景致。”沈月照再次婉拒道。
那张俊美的笑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失落，林嘉砚又沉默半晌，就在沈月照以为他或许会沉默着走掉时，男人突然又开了口。
“那天是我的生辰，月儿已经不记得了吗？”
心头猛地一颤，沈月照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又怕自己的行为伤害到对方，忙又止住双脚。
“你果然忘了！”林嘉砚幽幽叹道。
沈月照抿着嘴没有言语，心里生出些密密麻麻地疼，她不敢去看马上的人。
林嘉砚觉得自己就是在找虐，明知对方无意于他，明知她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明知她不愿与自己有过多牵扯，却还是忍不住想和她多说会儿，多相处片刻。
“月儿可还记得儿时的约定？”他现在还做不到放手。
沈月照的目光微闪，思绪随着他的问话，渐渐回到七岁那年。
那时她与表兄还十分亲近，那年他过生辰时，她因为贪玩忘记给他准备贺礼，结果就那么厚着脸皮去给表兄道了几句贺词。
她记得当时表兄并没有责怪她，还笑得十分好看的反过来安慰她，“我知道月儿不是故意的，古人也曾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月儿如果还不开心，就和我做个约定当成贺礼，好吗？”
“嗯，砚哥哥最好了。”
“那月儿答应砚哥哥，以后我的每个生辰，你都要陪在我身边，好吗？”
“月儿答应砚哥哥。”
“永不更改？”
“永不更改！”
永不更改？那时候还不知道永远代表着何意，只是听父亲他们说过，她将来是要嫁给表兄的，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可世事难料，在她还来不及去体会那些话的意思时，她的心绪便被另一个人给牵绊住了。
而那时本就懵懂的约定，也逐渐被掩埋在漫长的岁月里。
沈月照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直直望进林嘉砚的眸子里，坚定地说道：“那只是儿时的玩笑话，表兄不用当真，月儿就先在此祝贺表兄早日功成名遂，贺礼改日再托人送往府上。”
抓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林嘉砚深呼口气，别开头，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空气瞬间凝固起来，他们之间明明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可林嘉砚却觉得，仅仅几步的距离，却远到的让人感到深深地无力与彷徨。
良久后，沈月照终于听到男子的声音，“是我唐突了，今日的话月儿无需放在心上，告辞。”
男人话音落地，顿时就响起一阵马蹄声。
沈月照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眼里尽是愧色。
李慎初被解除禁足后，便直接随着前来宣旨的内侍入宫觐见，这一去就算是五六个个时辰，直到夜里方才回府。
今日庆儿睡得比较早，沈月照早早陪着她用过晚膳后，便坐在花厅里等李慎初。
“怎么回来这么晚，圣上没有再为难你吧？”沈月照上前为他解开披风，问道。
李慎初看着几乎抵上胸口的小脑袋，低头在上面亲了一口，笑着回道：“与圣上商议了一番矿山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下了，倒是难为你还在等着。下次别再傻坐着了，眼看着天儿越来越凉，在床上等着就是。”
隔着柔软的青丝，男人嘴唇上的热度，隐约传递在头皮上，让她的心头瞬间一暖，沉郁一下午的心情，也终于豁然开朗。
“以后会注意的，先用膳吧。”沈月照拿着披风莞尔一笑，旁边站着的棠棣顺手接过，退出了花厅。
李慎初坐下后，看着沈月照，见她正在盛汤，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异样，便说道：“你没有好奇矿山的事情，看来已经从林侍郎那里听说了，最近为了侯府的事情，让他费心不少，可有好好款待他？”
猛然听他提到林嘉砚，沈月照心里没来由冒出一阵慌张，双手忽然晃了一下，半碗热汤险些撒出来。
她吓得松开手，汤碗顿时就掉在桌子上翻到过去，汤汁顺着桌面流到了地上。
李慎初被这突如其来地一幕吓了一跳，忙起身抓住女子的手，翻来覆去检查了两遍，确定没有被烫伤后，方才缓缓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