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夜色下雪虐风饕,巍峨壮观的洛州城内廖无人烟,唯有点点星火凝聚成风雪中璀璨的光芒,照出一片旖旎之色。
苏子玉头戴纱帽斗笠,一袭绛红色的捕快服,外罩黑色斗篷,全然不惧外面刺骨的寒风冷雪,双手环胸斜靠在一棵大树下。
错恒交错的枝条被白雪覆盖,累累坠坠地垂下,一阵寒风吹过,便会枝摇雪落,仿若是枯木生花般,一簇簇的白色花朵自枝头坠落,飘飞在黑夜之中。
苏子玉在这般白雪飞花般的美景陪伴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直等到三更天,才终于看到不远处的墙头上冒出两道人影。
人影鬼鬼祟祟地翻墙跃下,其中一人身体紧贴着墙壁,左右观察了一番后,便对另一个人挥挥手。
二人一前一后地朝这边走过来,全然没有注意到树下靠着一个人。
苏子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其中一人的身形,脸上的表情逐渐凝住,堪比这黑夜中的风雪那般冰冷刺骨。
她果然没有猜错,刺史府里当真出了内鬼。
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静静等着那两个人从她面前经过。
就在他们即将踏过她身后那棵树的时候,她忽然抽出腰刀横在二人身前。
黑夜中顿时响起两声压抑地惊呼声,他们垂眸看着横在胸前闪着寒光的雁翎刀,不禁吓得浑身一颤,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后,也立马要去拔腰间的佩刀。
“袁翰!”苏子玉勾起嘴角,冷声唤道。
她的声音将将响起,原本正要拔刀的人,忽然就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
苏子玉绷着脸,如利剑般的目光,自袁翰身上挪到另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囚服,一张四方脸上蓄满胡须,神情有几分凄然几分彷徨,好像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案犯张氏,名蘅山,于十五年前在矜江城内,纵火烧死兰府三十余条人命,并谋取兰府钱财。”苏子玉眸光冷冽地看着二人,沉声道:“哼,犯下如此重罪,你竟还敢逃狱,为了自己活命连自己的家人都不顾了吗?还有你,袁翰……”
被点到名的人顿时吓得低下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老、老大,小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的也是迫不得已才会……”
“迫不得已?”苏子玉冷笑一声,“这种鬼话,你就留着说给宿大人听吧,看他会不会饶了你。”
说完,便挪开了目光,放佛不想再看此人一眼。
苏子玉微微眯起双眼,直接把刀架在了张蘅山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就紧贴在皮肤上,那冰凉的触感,仿佛随时等着滚烫的血液来融化它,当即吓得张蘅山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认罪。
正在求饶的袁翰看到苏子玉把刀架在了张蘅山的脖子上,立刻心生侥幸,打算看准时机先逃跑为妙。
“你以为自己跑的了吗?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手段?”苏子玉冷眼觑着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心里一片寒凉,此人虽能力平平,但好歹也在她手下待了三年的时间。
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既不出挑也不滑头,只闷头做事。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放心的人,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已经背叛了他们。
次日睡醒后,外面果然又是一片白雪皑皑、粉妆玉砌的模样。
沈月照用过早膳后,趁着无事,便打算在院子里堆出个雪人等着庆儿下学。
前两次下雪的时候,庆儿就想堆个雪人,可是因为种种原因的阻挠,竟是一直没有完成。
正巧她今儿个有精力,于是就招呼来棠棣和缃竹帮忙,主仆三人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堆好一个与庆儿等身高的雪人。
沈月照对着那雪人看了好一阵儿,总觉得还缺点儿什么,想了想,突然间表情一亮,说道:“去把小姐的斗篷拿过来给它披上。”
棠棣忙应声跑去小跨院。
就在等斗篷的间隙,外面走进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沈月照定睛一看,脸上马上露出一抹笑容,抬腿往前迎去。
缃竹也跟着过去,向来人行礼:“奴婢见过苏小姐。”
苏子玉淡淡扫了一眼缃竹,目光便放到沈月照身上,用眼神示意她去屋里说话。
沈月照瞧着她情绪不对,也跟着正色,对缃竹交代了一句后,便与苏子玉一起进入花厅里。
“你怎么了?”沈月照边倒热茶边问道。
苏子玉从她手里接过茶水,吹上几口慢慢饮下,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兰、星儿的案子已经有进展了,我们抓到一个内鬼,药方就是被他换走的。”
沈月照一脸惊喜的看着她,说道:“真的?那这么说星儿很快就能洗清嫌疑了,这是好事,你为何还愁眉不展的?”
苏子玉重重叹口气,亲手抓住刺史府里的内鬼,又亲自对他进行审讯,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
曾经携手并战的兄弟,如今却成了她手里的阶下囚,既让她感觉到了束手无策的无奈,也有对自己治下不严的痛恨。
“昨夜刺史府里有人接应案犯张氏逃狱,被我当场抓获。而彭家那边,他们也计划着逃跑,正好被我们的人在彭府后门截获。”苏子玉简单解释道。
这个时候沈月照也终于意识到了好友不开心的原因,便开口安抚道:“我知道你向来重感情,想来那个人跟了你很长时间吧。不管他以前如何,现在他的确是犯了错,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不是你的错,你又何须自责呢!”
“哎,算了,正如你所说,不管是迫于无奈还是自愿的,他都犯了错。”苏子玉重新为自己倒是一杯热茶,捧在手里转开了话题:“明日宿大人会升堂审案,一切真相都会明朗,你是否过去旁听?”
沈月照点点头,应道:“当然要去,经过这几日星儿的身份怕是瞒不住了,所以我也不想再藏着掖着,我想堂堂正正的把星儿接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