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美离叹了一口气，然后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到夏琳琳的身边站定：“好久不见啊。”
“好……好久不见啊。”
“你一定很奇怪，天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对吧？”
白美离不是来嘲笑的，她表现的完全不似过去一样无畏。
林未看这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不知道是谁跑来和夏琳琳搭话，看样子是认识的。这个女人面容憔悴，手还不安的揪着东西。
她在害怕。
她在怕什么呢？
夏琳琳很吓人么？还是说，她在怕什么别的事情。
白美离没有继续说，而是自顾自的坐在他们本来坐的地方旁边的空座上：“接着看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许流年和罗佳都狐疑的看着她，但是人家也没做什么，当着法官的面，他们也不好真的做什么，就坐下来了。蔡玉文还愣着，被许流年一拉才坐下。
庭上已经开始继续审。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夏琳琳问。
“继续看吧，我会告诉你的。”
后面的几个大企业老总并没有傅天擎这么好运，他们一样都是背锅的，也一样和蔡玉文一样查不到什么眉目。
“小助理。”白美离突然开口了。
蔡玉文没反应过来她在叫自己，白美离又叫了一句。
许流年捅了捅他：“叫你呢。”
蔡玉文被他捅了才回过神来：“叫我？”
“对，叫你。”白美离坐在蔡玉文的后面，阻止了他转过来的动作，“别看我，当我不存在。”
“你什么意思。”
“你在查的那件事，别查了……”这里她说话的语气有点发抖，林未想。
林未一直在观察白美离，从她觉得白美离有点不对劲就开始了，甚至有点忘了要去看着法官，可能这就是职业病。白美离到底想跟夏琳琳说什么，为什么又不准蔡玉文继续查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救傅天云么。”
“我知道，你看着傅天云顶罪，就算他不是好人你也舍不得他入狱。你们都这样，心不够狠，但是如果你不够狠，有人就会替你狠。”
“什么？”
“总之听我的没错，我不会害你们的……”白美离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没有一点立场，也没法让他们信服，可是她只求求这一次，他们一定要信她的话。
林未一直在看白美离，就算她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们之前发发生过什么，但是……
“信她。”她没有说谎。
白美离瞪大了眼睛，但是没敢去看这个她素未谋面的人，她的眼里无声的淌出两行泪来：“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你们不敢信我。但是，就像去顶了天擎罪的天云一样，我也想为天擎做点什么，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能决定了，我不求你们能救下天云，就算洗白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也够他吃很久的牢饭了。现在对他来说，那里面，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琳琳想去看看她，但是被白美离一句话喊住：“别看我。”
“我很努力的想要表现的和以前对你们一样了，别看我，别让他知道……”
“他……是谁。”
“他是个恶魔。”这回白美离话中的颤抖，就是夏琳琳也能听的出来，“别让他们知道，我现在来找你们是铤而走险。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是蔡玉文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么！
他们一直都怀疑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几次想要放弃，但是没想到白美离居然带来了石锤。
听她这么说，她应该是已经和那个人接触过了？
“他……之前联系过我们。”白美离说。
那日，白美离去那间屋子看见了失意的傅天云，提出把自己手里剩余的股份给傅天云，帮助他重新来过。
但是傅天云拒绝了，也许是被伤透了心，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
傅天云问白美离：“如果我一无所有了，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但是人在经历了大事之后，总会有些改变。白美离在这个时刻出现在了这里，给了他问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你愿意么？”
她愿意么？
她也不知道。
她一直喜欢傅天擎，一直想要嫁进傅家，她一直以这些为目标。但是做久了，越来越病态，什么也没得到，却弄了一身的罪。
值得么，她明明就知道根本不可能的这些事情，做到最后把自己做的越来越风魔。
她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她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她放弃了去继续攀着已经功成名就的傅天擎，想要来救傅天云……她应该是，愿意的吧。
“之后，我们没有再出面影响你们。哦对，泄漏你消息的那个小护士，还是我去让她把电话告诉罗佳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白美离浅笑，这估计是她做过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之后，风平浪静，对吧。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在我让小护士透漏你消息的时候，他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你们了……”
“冯茵茵？”
“对，是冯茵茵。”白美离长吁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们还都不知情，直到恩恩爱爱出事的前一天……”
那日，白美离答应了傅天云，愿意和他在一起。后来二人就窝在那件小屋子里，白美离买菜做饭，也做的有模有样的。两个人日子过的挺好，都快把傅天擎这些人都忘了。
白美离那时候还在想，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的，她本来就可以享受安定的生活。之前那样的日子，还不都是自己一手糟蹋出来的。
当时白美离还在洗菜，听见有人敲门，就喊了傅天云去开门，傅天云去开门了却迟迟没有声音。
她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问：“谁——”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呆住了。
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门口挡住了自己的样子，黑色的毛呢大衣，围着一个米色的围巾，长裤短靴，看起来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一声雷打在外面，那人伞上的水还顺着声音滴了滴，滑过他的脸边。他的唇角裂开，就像要裂到耳根一样：“不请我进去么？”
傅天云喉结紧张的动了一下：“请……请进。”
“听起来怪慎得慌的。”夏琳琳打断了白美离的描述，她忽然觉有点冷。
这个人穿的像上个世纪的，这样的人走在街上居然没有人发现么？太不合常理了。
“对，他就是那样，非常可怕的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那个人进了屋，合上伞抖了抖伞上的水，伞的下面还带着一个宽沿帽，围巾盖到嘴巴上，完完全全的挡住了他的脸：“傅先生今日过的可好？”
“你是谁？”傅天云商场混了这么多年，本能的对危险有反应，这个人——很危险。
“我是谁，傅先生不用知道，重要的是，我能帮助傅先生。”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还带着一点维和感。”白美离似乎想了想，但是没相同一样，说了这句话。
“是变声器。”林未说，“变声器一般会带来一点机械感，电子通讯的时候会少一点，但是面对面的，还是会感觉不对劲，因为不是从声带发的声。”
这时候，白美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然后她继续说：“他给了我们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被放在傅天云的茶桌上，都是水渍，看起来他被主人包养的并不好：“这些东西给你，我想你自己应该能明白。”
“那份文件……”
“是假的，是用来给傅天擎加一份罪的巨石。”白美离继续说。
“你为什么要帮我。”
“呵。”那个人诡异的笑，然后沙哑的说，“当然是因为你狠傅天擎，彻底的搞垮他，不好么。”
“帮我，你有什么好处么。”傅天云又不傻，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帮他，他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能得到的好处，就不是你能知道了。”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夏琳琳问。
“你敢么，如果他给了你那样一份文件，你敢么？那份文件，以我们的能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白美离闭上了眼睛，“他的可怕程度，根本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这样的人，来自深渊。
那个人走了，刚开了门就重新打开了那把伞，没有回头说：“我期待你们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走进了楼道里，就像重新回到了深渊。
“天云……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傅天云把那一打东西扔在了茶几上，双手扶着头拄在膝盖上。
后面的事情，不用白美离说，他们也都知道了。
傅天云没有选择在这种时刻再推傅天擎一把，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夏琳琳很感谢傅天擎的决定。
“可是如果这样，他手里应该还有备份，难道不会重新拿出来么。”
“没有用的，傅天云已经认罪了，无论什么样的文件，傅天云都可以认，那是他做的，只要傅天云咬死了是他做的，法官不会说什么。”
“因为法官需要的，只是一个代表傅氏的替死鬼。”
第４39章 释放
“天云想要的是傅氏，但是那个人想要毁掉傅氏，所以傅天云站了出来，对吧、”林未很想抽烟，这个话题太压抑了。
所以最怕无恶不作的人浪子回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傅天云造了那么多孽，但他还是一心为了傅氏。
“他想毁掉的不只是傅氏，而是整个商圈。”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知道，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知道他们有什么怨。”白美离说，她作为和那个人正面接触过的人，可是她也根本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或许不是这一代的恩怨，他和冯让很熟，但是冯让……”
现在正在判决的，就是冯让。
他被指控教唆罪、蓄意谋杀罪和逃税罪，所有以前他逃掉的罪名，都趁着他这次落网，被那些受害者从新拿到了台面上来审判。
但是他不承认教唆罪，他说：“我只是按我的思想来教育女儿，我没有教唆过她杀人，这些都是她自己想到的，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都快怀疑她也疯了。”许流年说。
“他没有疯。”林未咬了咬嘴唇。
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你以为他是个疯子，但他非常的正常，正常到或许比你还正常，可是他很可怕。
“冯茵茵的童年似乎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甜蜜，我之前去接触过一次，她的精神分裂的来源应该是虐打。冯让对她并不好，冯茵茵之所以那么疯癫是因为冯让对她的残害，但是具体冯让对她做了什么，我们没办法知道，或许冯夫人会知道，但是冯夫人没有站出来，要么冯夫人也是个疯子，要么冯夫人怕冯让，要么就是冯夫人根本就是假的。”
“你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现在这个冯夫人，估计只是神秘人放在冯让身边的眼睛罢了。冯茵茵去勾引傅天擎，就是冯夫人教唆的吧。”
“那你为什么会说冯让没有疯。”
“因为他条理清晰，非常的清晰。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而不是像冯茵茵那样的狂魔化。他有自己的一套道德标准，这套标准和正常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他按自己的标准来做，对他来说，那样才是对的，所以他要冯茵茵也那样，而和他不一样的才是错误的。”
“那你还说他没疯。”
“他确实没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林未靠在椅背上，看着法庭上那个死不认罪的男人，“他生下来就是这样，脑子里跟我们不一样，这种人我们不叫精神病，叫——边缘性人格。”
“什么玩意乱七八糟。”许流年听不懂林未说的那些东西，这和疯子有什么区别么？
“简单来说，冯茵茵是被冯让逼疯的，冯让本来就不正常，这样能明白么。也或许他们家就是有基因这样，但是冯让是天生的，冯茵茵是后天启发的。”
“我是不觉得有什么区别，那这样会影响他定罪么？”
“他这样是可以进监狱的，像冯茵茵那种根本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干什么的一般会被关进精神病院。”
“他还能放出来呢？”
“我说的是一般可能，他这个性质，如果那个神秘人不捞他的话，基本就是凉了。但是我不是警方的专业心理顾问，我也不太懂他们法律怎么说，我只能给你说一下他们的区别。反正冯茵茵是肯定死不了了，在精神病院里治的好能出来，治不好就不知道了。这只是一般可能，别忘了还有个神秘人呢。”
“真麻烦。”
“是挺麻烦的，不过这位女士，你说这里都是那个人的眼线，你坐在这里没关系么？”
“我很快就会离开，你们也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
“他的势力应该只在国内，我建议你们出国。”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如果出国也会出事呢？”
“因为他没有预料到凌洛的出现。”
“什么？”
“他的计划本不应该如此慌张的开始，冯让还没有在商圈彻底的站稳脚跟，对上层圈来说，风然就是个暴发户集团而已，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凌洛的回国，让他不得不提早开始了他的计划，凌家势力的入侵打断了他的节奏，所以他先一步除掉了凌洛。什么冯让的人，那些人都是他的人，他们针对不是恩恩爱爱，从一开始，他就瞄准了凌洛。”
“他怎么知道凌洛会去？”
“因为凌洛喜欢夏琳琳，他知道。”
那一天，窗外的大雨，掩盖的他那维和的声音都不真切：“明天，是我给你的一份见面礼，请收好。”
“那份见面礼，就是凌洛的死。”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以你们一定要走，我也会走。傅天云的这个决定，也许激怒他，但是也不一定，我们都不能保证……”
“会激怒他。”林未说，“如你所言，他是个非常自信的人，傅天云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做，我们所有人都会有危险。”
“我不知道他对商圈都有什么仇恨，但是他想毁掉的……是我们。”
“如果国外是安全的，就出去躲躲吧。毕竟孩子重要。”
夏琳琳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可是她才刚刚决定要帮助傅天擎，要成为能够在他身边辅助他的女人。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她和孩子再一次成为了傅天擎的负担。
“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傅天擎，你好好想想吧。”白美离起身走了，会场又变的安静起来，只能听见冯让的咆哮声。
他们都是神秘人笼中的鸟，只要他们还在笼子里，就只能被神秘人宰割。
他们，必须飞出去。
历时五个小时的开庭结束了，傅天擎被当庭释放，全部结束后，他们在大厅上等他。
傅天擎走过来的脚步很沉重，他可能也不知道傅天云为什么突然替他顶罪，但是他不知道事实，或许他以为那些真的是傅天云做的。
“老板……”蔡玉文颤抖着说。
“你做的很好。”
“对不起，是我无能。”
“不要太自责了。”傅天擎揉了揉蔡玉文的头，然后走到夏琳琳的面前，“琳琳。”
“傅天云救了你。”
“啊。”
“不是他做的。”
“啊，我知道。”
“白美离说，冯让身后还有人。”
“嗯，我看见她了。你会怪我么，琳琳？”
“什么？”
“我明明知道不是他做的，可是还是接受了他的顶罪。”
“我怎么会怪你呢，他铁了心把自己钉在哪儿，搬出了那么多事情，就为了把自己关在牢里，我怎么会怪你呢。”夏琳琳扶着傅天擎的脸，一点点的摩挲。
“我这个哥哥，什么都跟我抢，可是傅氏是他最喜欢的，他才不会亲手毁掉呢。”
“是啊，他不会。”
“他是跑进监狱里安全了，那我们呢。”
“我们一定会好的。”
我们一定能熬过这个寒冬。
被当庭释放后，傅天擎回到了他们的家。
恩恩爱爱一直在家里等，只有刘妈能陪他们说说话。恩恩爱爱看见傅天擎回来了，赶紧冲上去抱住他。
两个孩子之前吓坏了，父亲还被人当着他们的面带走了，其实心里一直都很不安。
现在父亲回来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得到了释放，抓着傅天擎的裤腿就开始哭。
傅天擎蹲下来，一手一个夹起恩恩爱爱抱在了沙发上：“爸爸回来了，不要哭了，乖。”
“爸爸还会走么？”
“爸爸现在不知道怎么告诉你们，但是很快。我们一家人，一定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爸爸之前也这么说、”
“爸爸是大骗子。”
“啊，我是骗子。但是你们再相信爸爸一次好不好，爸爸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安全的生活的。”
夏琳琳从旁边也拥住了他们：“你们要相信爸爸，爸爸会为了我们努力的好么？”
“我们相信爸爸。”
“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没有爸爸妈妈。”
“嗯，爸爸妈妈不会走的，你们这么乖，爸爸妈妈怎么舍得抛下你们呢。”
“爸爸，那天那个救我们的哥哥呢？”
“妈妈一直不给我们说他，我们还没有跟哥哥说谢谢。”
童言无忌，可是每一句话都扎在夏琳琳的身上。
夏琳琳没有说话，伏在傅天擎的身上哭了起来。这些日子，她每一次做梦，都会梦到凌洛死在她面前的样子，让她无法安睡。林未说，是正常的创伤应激障碍，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可是孩子们不知道，她怎么告诉孩子们这个残酷的事实。
傅天擎也很心痛，凌家唯一的独子，回国不到半年就死了，他要怎么交代。他和凌洛这么多的感情也不是假的，他再冷血也会伤心。
“啊，后天，爸爸带你们去见凌洛哥哥好不好？”
“真的么，爸爸？”
“真的。”傅天擎捏了捏恩恩的脸。
因为后天，是凌洛下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