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溪苏就醒来,看着一屋的人,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好不容易送着这些人,房间也立马变得空旷起来。知道自己失血过多,不能强行下床,乖乖的在床上养了一日半日的。而景泽因为被景帝召唤处理朝中要事无法来看溪苏,她心中不免有一些失落。
“真是少见,你竟能乖乖躺在床上!”话语中带着惊讶,一个俊朗的少年,身穿深紫色的一袭朝服,胸前绣着蟒蛇,令人焕然一新,腰间系着一块石子大小的白玉玉佩腰带,头戴官帽,帽内是狐绒,帽后系着红色三眼花翎,足蹬官靴。抹黑的眼眸一笑,少去了青涩,多了一丝让人舒心看似有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和感,嘴角翘起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眉宇间有着非凡的气质。
一身朝服的景清,溪苏还是第一次见到,猜想是才下朝往自己这赶,连衣服都未换下。“逸兴,你该先去换了衣服再来的。”
景清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面带病色的溪苏,收起了笑容,“你病了?”
“是啊,被她们惯的越发的娇生惯养,经不起风了,你说可笑吗!”
景清接过弄墨泡的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还是不如你亲自泡的好,你的样子倒不像是风吹的。四哥担心你,就让我跑腿来看看你了。”
“那你也该回府换了衣服再来,你这样一身朝服又驾马而来,不是惹人非议吗,若是被那些小人看了,指不定的拿这事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景清笑了,“看到你没事就好了,不必担心这些。你可知道今天朝里给父皇出了一道难题吗?”
“什么?”溪苏有几分好奇。
“因为你百花宴上露脸,朝里百官听闻你行军的事迹,力荐你,要你上朝议事。你知道我景国女官入朝,屈指可数,你可知道父皇的意思。”
舞文扶起溪苏,让她靠在软枕上,伺候她服药,含下一颗药丸,摇头说,一本正经,面容严肃,“我不会去的。你急急忙忙来,不单单是四王爷让你来探望我,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皇上让你来试探我,对不对?”
景清知道瞒不过溪苏,点点头,“额,我只是……”
“逸兴,对我你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算了,我先回去复命了,你好好休息。”
“慢着,你们有事瞒着我?”溪苏叫住离开的景清。
景清并未回身,只是淡淡道了一句,“这事我不清楚,改日父皇会告诉你的。”说完风风火火的又离开了,让溪苏有些担心,他有事,而且似乎和自己有关。疲惫的她浑浑噩噩的在屋内睡了一日。
离草和溪风去七星殿处理夜狼的事务了,对舞文弄墨下了死命令,在溪苏伤好之前不得下床,又知道她是软硬不吃的主,舞文弄墨便在房内,少说话多做事,决不让溪苏下床,让溪苏哭爹喊娘的求饶都无用,好在这几日景泽忙着宫中的事,忙的团团转,无暇来看她,又因为景清一来一回的事,这多少让溪苏心中有了芥蒂,有了猜想。一直无法查证。
一直得到朱雀点头确保溪苏没事了,才解放她们对她的压制。
这才几日,溪苏病才好,便有人来下帖请她一聚,这日正好是四月,送花娘。
溪苏拆了信,草草的看了一遍,忙问,“人可还在外面?”
老管家诺诺的说在,溪苏连忙请管家带她进来,自己拄着拐杖到大堂迎接。不过她的脚程慢,到了大厅,人已经在了,溪苏撩起门帘露出白玉无瑕的皓腕,衣裳微动,像湖水中泛起涟漪,环佩随着步伐发出令人心醉的声音。
那人惊鸿一瞥,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面前的人,虽然一身蓝衣,长发披散倾泄而下,半扎在脑后。此时的她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面艳如花,白玉肌肤,婷婷之姿,让他看到她那种让人惊颤的美。
溪苏羞然一笑,微微行个礼,坐到一旁,“殿下,本该是我去见殿下的,却没想到这几日身子不好,才好些,殿下倒先来了。”
“我是听景清说起才知道,不然也寻不到这里。很僻静,是养身子的好地方。”代龙轩巡视了一圈后得到的结论。见溪苏不接话,笑了笑,“听宫里的宫女们谈论,今日是送花娘,不知道你是否有空陪我去四处游玩游玩。”
“殿下亲自相邀,溪苏怎会不去。弄墨,去准备准备吧。”
弄墨欠了身,退出大厅去准备。溪苏和代龙轩没说了几句闲话,弄墨回来复命了。溪苏率先起身,拄着拐杖往外走,代龙轩却拦住她,“你这样出去,人多拥挤,会不方便的。”
“但是坐轮椅出门岂不是更不方便。”
“那就依你吧,反正是游湖。”代龙轩扶着溪苏出门,上了马车。由风驰雷鸣一路护送。
马车内,溪苏微微撩起门帘。只觉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由于常年隐居,不免被眼前的热闹景象给震住了,原来送花娘也会如此热闹,不亚于过年新春!
街上处处摆着四季鲜花,到处都是穿戴一新的男男女女,罗裙轻舞,笑靥盈盈。这送花娘除了四季百花,自然少不了花灯了,这里到处都挂满了各式各样漂亮的花灯,人们的手上,临街的屋檐下,树上……花灯的荧光如同地上璀璨的宝石,交映成趣,此起彼伏流光的焰火璀璨在日光熠熠的半空,好一番人间盛景。临近护城河,河边摆放的又多了一样——河灯,各式各样的河灯,已经又不少痴男痴女在河边许愿放灯。溪苏看的入神,嘴角默默挂起了笑容,代龙轩看在眼里,也被感染了。
不多时,马车已经在河边停下,河上已经有几艘花船,船内传来不少乐声,弹奏的是清雅欢快的曲子。代龙轩扶着溪苏下车,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溪苏遥遥一望,湖面上已然停着几艘玲珑别致的花船,其中的一艘四角悬着流苏金凤玲,两层的构造宏伟不凡,代龙轩在前带路,舞文弄墨小心的扶着溪苏上船,船上已经有几个乐姬正弹着小曲,还有舞娘伴舞,甲板上的木桌上,更是瓜果糕点俱全,还配着戏台,好不奢华,这想来便是皇家的船了。
“不知这船,溪苏姑娘还满意吗?”司马云见到溪苏一行人进来,便推开怀里的美人,拱手行礼,一脸邪笑,看似询问,却带着些许笑意,没了身份的芥蒂。
“端木君子,如此用心,溪苏怎会不满意。”溪苏笑着回礼,看到他身后安置桌椅的玉莹,“玉莹可好?”
“小主安好!”玉莹跪下行礼,这让溪苏吃惊,连忙让人扶起她。
“何必这些虚礼,玉莹可是生我的气,用计,利用你,是吗?”
“玉莹不敢,玉莹知道小主是迫不得已,殿下已经解释过了。小主若是不嫌弃,让玉莹继续伺候小主。”玉莹一直低着头,让溪苏看不清她的表情,心中不停的嘀咕。最后只是默默的坐到一边,静静听着曲子。
忽然曲子骤停,姑娘退了场,溪苏只是瞟了一眼,又传来阵阵丝竹声,另一个乐姬唱起了曲子:歌声缠绵婉转,曲中风暖花香,令人不饮自醉。赢得一片喝彩声。溪苏睁开眼,面前的乐姬,她可十分熟悉,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人,一唱曲,她便能猜出。
只见戏台烟雾缭绕,又一女子莲步姗姗,如若无骨,娇媚万分,待听她歌声一起,竟如黄莺出谷,音色柔美甜润,犹如天籁,这两人是凝香楼的新花魁,精于歌舞,名叫风影、雪影。
风影先出场,只见她婀娜多姿,时而如轻云流水般慢移,时而又如狂风骤雨般疾转,忽而双眉颦蹙,忽而笑颊粲然,又忽张目嗔视,尽现喜怒哀乐之情;忽而侧身垂睫,忽而抚额托颌,又忽抿嘴掩笑,尽露娇羞矜持……一曲舞罢,掌声连连。风影似乎看到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溪苏,娇笑着往这边施个礼下了台便退下了,走时几次回望溪苏。
这时船靠岸了,一个俊朗少年和一个粉嫩粉嫩的女童走进,那女童绕过桌椅,一下便扑进溪苏的怀里,像温顺的小猫,“姑姑好坏,出来玩,也不带上馨儿。”
“今天是送花神,这小祖宗早早就围着我念啊念,今天戴国太子做东,我就顺便带着她出来玩了。不叨扰你吧?”景清说着还不忘眨眨眼,似乎别有意思。
“快坐吧,今天可不是我做主,殿下都没说什么,我又何必多嘴。”溪苏摸摸羽馨拱在自己怀里的脑袋,将她抱到身边,开了窗,让她欣赏。景清自然而然的坐下,与代龙轩、司马云攀谈,似乎这几日,大家相处的不错,溪苏心中想着。
戏台上,轮到雪影上场了。这一次她表演的是“胡旋舞”,一身白色纱衣、长袖如云,绿色绫裤、红色锦靴,腰间缠着轻纱彩带,身上佩着珠玉琳琅,美目流转。随着富有西域风情的弦鼓声破空而起,雪影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已经在乐声中飞旋起来,随着乐声的越来越急促,她的飞旋舞姿也越发迅疾,转眼之间,已经看不清她的容颜体态,只看见长袖回旋似飘雪,彩带轻纱似飞蓬,身上所佩的珠玉更是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金玉之声,和乐声暗合。这样罕见的歌舞,是溪苏为她量身设计的,没想到雪影婀娜刚健的舞姿令得众人纷纷喝彩,也让溪苏吃惊不小。
这边游船缓缓的前进,而景泽因为事先答应了庆晓苒,在宫里准备了多日,今日一早才安置妥当,带她出门,两人一身锦服,虽然少了皇族的华贵,但总掩盖不了他们与生俱来的气息。两人为了方便,乔装出行,身后的侍卫也紧紧的跟着,生怕跟丢了,自己的性命不保。
庆晓苒长在宫中,极少出去,更被说这热闹的场面,看这街道小摊上各式各样的物品,让她眼花缭乱。她忍不住的东瞧瞧西望望,喜欢的便缠这景泽,求他买下,不多时,身后的侍卫手里都拿着东西,让他们很是无奈。顺着人流,庆晓苒到了岸边,百姓们一脸虔诚,双手捧着河灯不知道在祈祷着什么,远远就看到一艘船前进,庆晓苒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送花神,那艘花船便是,花船由护城河的源头开始出发,一直到城郊外,人们放河灯许愿,让花船带着河灯一起。”
“这样,那我也去许个愿。”说着,转身到路边的买了一个样子十分可爱的兔子河灯,遮遮掩掩的不知道写了什么,在花船临近了才放下。庆晓苒看着自己的河灯随着水波一点点的离开,十分欢喜,花船后面还有几艘游船,其中一艘十分醒目,庆晓苒定眼一看,惊道,“那不是溪苏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