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了,想什么呢小姐,这么出神,连小少爷翻身你身边都没发现。”
“我在想碧落。”凌霜将铭忆抱到床角,逗他,让他玩。
“她有什么好想的。”画船冷哼一声。她和画扇是一同进轩辕山庄的,当时年纪小,一直在后院帮忙做些粗活,而画扇则成了凌寒的通房丫环。画船在后院,可没少听嬷嬷丫鬟们的闲言碎语的,对碧落也没什么好印象。
凌霜看她的样子,“你讨厌碧落。”
“算不上讨厌,平日也碰不到面,只是纯粹的感觉。”画船年幼,在山庄大家对她又好,她倒有几分天真,快言快语的。
凌霜握着她的手,“画船,不要以面看人。”
“可是人心难测不是吗。”
“是啊,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心叵测吗!她服侍我的时候,尽心尽责,不想她早已经盘算好了,而我却一步一步走到她设计的圈套里。一手将她扶上侍妾的位置,可惜啊。”
“小姐可惜什么?”
“画船,你说我是不是也是个狠心的人啊。明知道凌寒对她无心,还让她成为他的人。”
“小姐,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就算小姐你不开口,周嬷嬷也会开口的。周嬷嬷膝下无儿无女,对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是她不知足,一再想攀高枝。”
“爬的越高,伤的也就越重。”
“主子,该休息了。”春蓝端来热水,提醒,不知不觉间,已经夜深了,刚才还玩闹的铭忆,也卷缩在角落熟睡。春蓝、画船服侍她睡下,熄了灯。春蓝拉着画船急急的走出房门。“这个死丫头,没事和小姐说这些干什么。”凌霜一直介意被碧落利用这件事,是她上位的踏板,她也一直避开见到碧落,怕自己压不住怒火。
“蓝姨,你说小姐会不会哪天生气了,一刀劈了碧落啊?”
“你个死丫头,口无遮拦的。这种话能说的吗。”春蓝白了她一眼。捂住她的嘴,身怕她在说什么。幽幽长夜,剩下的只有寂静。
“王爷,该休息了。”
“青竹。什么时辰了。”
“刚刚子时,王爷,王爷你振作点,你不能这样消极下去啊。”青竹看到躺在摇椅上,无比颓然的人,心里担心,怕他在这样下去。
“王爷。”
“如今我记起溪苏又能怎么样,是我违背了誓言,那样对她,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呢。终究是错过了。”
一阵风吹过,传来淡淡花香,院子里种的是溪苏喜欢的蔷薇花。“朱雀,你来了!”温润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黑夜里,在月光的映照下,一个女子缓缓走来,一身黑色夜行衣,头绑蔷薇护额,长发被一个简易的银簪盘起,掩不住她的身段,掩不住她天生的俏皮,但是此刻她的神情却依旧严肃,踩着沉重的脚步。
朱雀每隔一个月的月圆之夜,便会给景泽送药,每次来看着他一脸期希的样子,她的心就万般沉重,强打精神,笑道,“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是吗,多亏你,还定时的来看我,是她命你来的吗。”景泽每次问她,朱雀都会逃避他的问话。
“先生。”朱雀不敢开口。
“我已经被她除名了,不再是夜狼的人,当不起你一句先生。”景泽摸索着起身,“她还好吗?”溪苏的事情,景泽还不知道。“我负了她,得到这样的惩罚,她也许能开心些,告诉我,她是不是恨我恨之入骨了。”
朱雀有些哽咽,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青竹扶着他,劝说,“爷,你要打起精神,小姐总有一天会原谅你的,你还记得她不是吗,溪苏小姐总一天会想明白的。”景泽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破了忘情蛊,但是,蛊毒还在,每日一点点的消耗他的生命,虽然朱雀帮他压住他体内的毒,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蛊毒已经毁了他的眼睛。
“王爷,你忘了少主吧。”
“忘掉吗,可是我要怎么忘呢。”景泽起身摸索,凭借着练武人的耳力,抓住朱雀的双肩,“朱雀,你告诉我,是不是溪儿有了心上人?也对,我负她在先,那样薄情,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是我亲手将她推开的。她这样惩罚我也是应该的。那个人,对她好吗?”
“王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如果大婚那天,我决意跟她走,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些事,居然听信那女人的一面之词。”景泽自言自语。
“溪苏她确实中了血滴子,就在你们出去游玩回来的那天,就冒险解蛊了,昏睡了几天,是你一直没有来看她。溪苏她……”
“你究竟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玄武走进屋,他是溪苏的影卫,曾经也是景泽的护卫,是景泽一手训练出来的人。
景泽松开朱雀,双眼空洞,“玄武,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主子已经殁了。”话语中没有一丝迟疑,但他眼里的哀伤,表露无遗。
“已经殁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在夜狼里吗?”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印象里只有百草居的火灾,大火一夜之间将溪苏的全部化为灰烬,一切付诸东流。“难道那火是真的!你们是怎么保护她的,夜狼的人呢?”
“不,不是的,不是的,那火是我们故意纵火,假意毁掉的,主子说,你已经不要她了,就不需要留下什么念想,就毁掉了。”朱雀解释。
“不要她,我怎么会狠心不要她呢,她是我心啊,忘情蛊,真是让人彻底忘情,难道她也不知道吗,你没有告诉她?”
“不是不信任你,主子等了你整整一夜,结果是空欢喜一场,去了皇宫之后便失踪了,再回来,就是在聚贤居和你碰面的那次。”
“皇宫?我并没有在宫里见到她!”宫里,宫里?成亲的第二天,他和庆晓苒去请安谢恩,并没有看到她,莫不是:“长信,给溪苏换件衣服。”少时,景皇身边就多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走吧,今天可是泽儿进宫谢恩日子。去看看这对新人,占占喜气。”说着带着溪苏一同前往皇后的寝宫。
“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都平身吧,昨个是你的大喜之日,本该恭喜你的,但是泽儿,朕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溪儿?”景皇认认真真的问,眼睛却瞄着身边的宫女,只见她低着头,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
“记得,儿臣的师妹,顾丞相失散多年的女儿。”景泽不假思索。
“皇上。昨日的笑话还不够吗?你要泽王妃难堪吗?”皇后制止。
“以前你三番两次抗旨,说非溪苏不娶,可今日一看,你和晓苒处的不错。可喜可贺。”
“父皇说笑了,以前是儿臣年幼,不懂事,让父皇、母后担忧了,是儿臣的不是。”
“说起来你与溪苏同门十年之久,当真没有丝毫情愫。”……那个宫女,景泽当时只是觉得眼熟,并没有想到,她居然进宫试探过自己。再见面,两人形同陌路,险些要大打出手。“原来是这样,我不仅辜负她,还亲手抹杀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景泽苦笑,“溪儿,溪儿是怎么死的?”
“少主是思过崖与人比武,坠崖。”
景泽险些跌倒,抓住扶住他的玄武,“你们是怎么保护她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溪儿,溪儿,她的暗器独步天下,怎么会,会坠崖,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下元节那天。月影带着夜怀瑾闯进七星殿。我们中了毒,朱雀赶到的时候,少主已经……”
“那她的尸骨呢?”景泽强忍着心中的悲戚。
“寻不到。”朱雀撇开眼,她无颜对景泽,当日如果她早点回来,那溪苏也不会坠崖,如果她早点发现,景泽也不会深受忘情蛊的迫害,溪苏也不会受伤,如果她能早点解掉忘情蛊,事情就不会这样,朱雀一味的自责,为了解掉他身上的忘情蛊,没日没夜的研究蛊毒,只想弥补一点点。
“寻不到,寻不到,哈哈哈哈,寻不到,哈哈!”景泽大笑,面容狰狞,那一向温润儒雅,总是笑脸对人的王爷,此刻的笑声是那样刺耳,让人恐惧。
“爷,爷,你醒醒,爷!”笑声突然断了,景泽昏倒在地,青竹大惊,他没到那样绝世无双的人就此陨落,但是王爷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绝不会放过他们。
“昏过去了。”朱雀拿出一个药瓶放在他鼻尖嗅嗅。
景泽微微醒来,可是他已经失明的眼睛对他来说看与看不到都一样。颤颤的爬起来,推开所有人的搀扶,摸索到床边,“你们都走吧。”
“王爷!”
“出去。”
“王爷!”
“出去,都给我出去。”景泽大吼,玄武拦住朱雀,摇摇头。
“走吧,你留在这,也是无济于事,白虎知道了,又会责怪你的。让你给王爷解毒,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不要得寸进尺。”
朱雀抹去泪水,“青竹,这是王爷的药,记得按时服用。”两人踏月而去,消失在夜空中。
午夜,一直躺在床上的景泽,双眼毫无焦点的看着床顶,他做了个梦,耳边只是环绕这他成亲那天,溪苏说的话,她的哀求,她的决绝,“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