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姐,话说你难得来云京一次,现在又这么匆匆忙忙要走,到底是急什么啊?”
沐云晨端坐在书桌背后,右手倚着书桌浅笑问道。他面前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年华,面色冷峻的女子。女子名沐摇光,表面上只是沐家长女,其实已经是沐家的掌权者之一了,但浑身围绕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让人无法靠近半步。
“家里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那女子冷声道。
“家中又发生什么事了?”沐云晨装作不解问道。
女子冷哼一声:“还不是你那舅舅,不知被那个家伙喂了什么药,这般死心塌地……”
“小事,都是小事。”沐云晨平静道:“云京刚被平复,现在局势乱的很,你难道不想来分一杯羹?”
“沐家没空做这些闲事。”沐摇光直接了断道。
“这可不是什么闲事。”沐云晨站起身,从身后书架里抽出一卷竹简,放到沐摇光身前道:“你自己看看。”
沐摇光从书桌上捡起那卷竹简,随意扫了一眼,本来就冷峻的脸色再冷了几分:“昊……那个组织又出现了。”
“时隔十年,又出现了。”沐云晨叹了口气问道:“邯阳,去吗?”
“要开始了吗?”沐摇光问道。
“还有两年。”沐云晨答道:“但是在这之前,某想要干点事情。”
沐摇光放下竹简,双手抱胸道:“比如?”
“先建立一个大本营,寻找可靠的盟友,并且把有些像搅局的人做掉。”
“荆潇不可以吗?”
“那里有个讨厌的人。”
“所以你选择云京?云京讨厌的人更多吧?”
沐云晨摇摇头道:“有些人是能消灭的,而有些人是无法消灭的。云京这边讨厌的人对当今陛下有异心,消灭之,无所谓。但若是沐家内部火并起来,只会白白便宜了那群家伙。”
“至于盟友,看样子你已经有了人选。”
“是的,某相信,这会是个可靠的盟友。”沐云晨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沐摇光冷哼一声道:“许家后裔,你也敢结盟?真不怕下棋下到一半人没了?”
“许家后裔可不止他一个呢。北行客、还有他,现在不也活的好好的吗?”沐云晨转身看向身后的景色。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云京夜中最繁华的嫣红巷在黑夜的衬托中,尽情展现着自己的妖娆。
“最后一个问题。”沐摇光冷冷开口道:“为什么你觉得只有他才能说服皇帝?”
“直觉。”沐云晨直截了当道。
“大名鼎鼎的沐公子不会跟着直觉走。”
“就当某任性一次,可否?”沐云晨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
“希望你别把自己的事情搞砸了。”沐摇光摇摇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回头看了一眼沐摇光离去的背影,沐云晨将头转回来,望着远方昏沉的夜色,喃喃道:“谁知道呢?”
……
云天宫深处的一间宫殿里,赵景薇坐在书桌后,脸上有几分疲惫之色。此刻她身着一间简单的青衣,疲惫掩盖了她平日里的活力,没了眉间那抹看似胡闹其实逻辑井然的神色,她此刻看起来与一般十五六岁的大小姐相差无二。
“小姐,大曲青莲家族的人已经全数处理了,按您的指示,我放走了二少。”那名曾经出现在赵景翊房间里的冰冷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此刻她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赵景薇称呼她为烟,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字是什么,或许烟自己也不知道。
“是吗,你做得很好。”赵景薇抬起头赞许地看了女子一眼:“如今青莲家族已经拔除,加上前两天处理的毒盟、绝智阁,棘手的几个家伙,我们已经处理了一半了。”
“接下来可能会越来越困难,毕竟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烟冷冷道。
“是的,慢慢来。”赵景薇揉着太阳穴道:“该死的莫烈,还有一个月就南征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凑什么热闹,南寇随时都可以征,偏偏选在现在。”
“某觉得,一个月时间,足够了。”烟出声道。
“不,不够,完全不够。就是姓沐的就够我们吃上一壶的了。”赵景薇舒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姓沐的还是提前一步找上四哥了?”
烟微微点头。
“或许不是件坏事。”赵景薇若有所思道:“看来姓沐的有何我们合作或者结盟的想法。如果我猜的不错,姓沐的也发现莫烈的问题了。呵,已经这么明显了,父皇这么就察觉不到呢?”
“小姐,但是……”烟顿了顿,还是继续说道:“某发现姓沐的现在好像在内杠。”
“那是演给那些傻子看的。”赵景薇冷笑道:“都有荆潇戏子这个称呼了,那些傻子还是每次都会信。”
“小姐……”烟有几分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赵景薇怪异地看了眼一眼,按她对烟的了解,烟对自己想来都是直话直说,从未这般扭捏过。
得到了赵景薇的许可,烟开口道:“刚刚四殿下进宫面圣了。”
“不就是面个圣吗?有什么大惊小……什么,父皇让他进来了?”赵景薇嘴角一抽,一激动直接就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看着烟信誓旦旦的表情,赵景薇长叹一声道:“哎呀,这父皇,怎么回事?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现在怎么……还有那四哥,叫他别和姓沐的走近了,偏不听!”
“算了,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赵景薇又叹了口气道:“烟,你去趟四哥那儿,明天就要和莫烈那老东西对上了,有些情报他应该知道。我去趟父皇那里。”
“遵命。”
……
原本在赵景翊的预想中,父皇赵青羲于云京登帝,继承正统,势必要引起南方镇南王讨伐,而镇南王军队比起云秦正规军来说还是弱了几分,如此轻易进攻应该不会。而云秦方面,刚平复子秋,全国上下都还处于喘息阶段,根本无法再次供应起南征的物资。
所以,赵景翊猜测镇南王和云秦方面,应该会保持一种默契,互相休养生息,待到来年开春在论战事。
云秦与荣地以浩水划分,江遥作为浩水上游第一大港,对于云秦来说,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资本。按理说,只要云秦不主动出击,只是固守江遥,纵使镇南王有心北上,也无法跨越浩水,更别说在往上走了。所以说朝廷一直向民间宣传的镇南王北上的消息,纯属虚构。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着做这种吃亏不讨好的买卖。
若镇南王真想北上,最好的做法便是在荣地休养生息,慢慢消化荣国、虞国的资源,在集中兵力,绕过江遥渡河而上。
但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资源,绝不是刚攻下荣国、虞国的镇南王现在能做的。
前段时间,朝廷都是悄悄咪咪地搞,而这几天,已经从暗转为了明,直接大张旗鼓开始向南方输送军粮了。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要南征,最先要想的,就是粮草问题。
看着本来渐渐恢复繁华的街道再次凋零下去,赵景翊只觉得心中有百般无奈。
在收到那封信件后,他立刻带着陆顷前往了西洲游骑军营了解情况,从游喆甘余口中得知了军队里最近的一些动向。
赵景翊好歹也是沙场上横刀立马过的,只是一思量就发现了其中不对,于是立马前往了户部以及农部。当然,那些官员早有准备,让赵景翊吃了个闭门羹。
没办法,眼看天色已晚,赵景翊只好作罢,回府了。
第二天醒来,书桌上多了厚厚一沓信件,清一色的全是轩纸。赵景翊细看之下,竟然是户部以及农部的内部资料。从这些资料里,赵景翊还是得到了那个让他苦笑不已的消息,朝廷,真的要南征了。
于是,赵景翊就开始不断的想要进宫见父皇,但一直被赵青羲晾着,直到半个月后,赵景翊第五次进宫,赵青羲才允了。
但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朝廷都已经开始大肆宣传南征的事情了,还有可能停下吗?
赵景翊骑在马上,看着街两边不及前几日的繁华,深深叹了口气。
说实话,对于明天的舌战,他心里也没底。
朝廷这台机器,只要开动了,就很难在停止下去。
如果真让以莫烈大将军为首的军部激进派把这场南征搞成了的话,只怕云秦又要萧条一阵了。
先不说能否胜利,就算打赢了又怎么样?荣地刚经历浩劫一穷二白,镇南王也一穷二白,打赢了对云秦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不提镇南王以浩水以及山林之势与云秦游击,纵使云秦再有钱也拖不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进入数九寒冬,如果战事拖到那时,对前线的士卒以及后边的补给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赵景翊不懂,为什么那些军部打了一辈子仗的大老粗就不懂这些道理呢?以前云秦富裕,在武帝的治理下想要东征西进都游刃有余。
但现在呢?一个刚从四分五裂中恢复的国家,北边北境草原狼虎视眈眈,东边又是刚安定下来的月苍国,这两股势力,都是云秦的死敌。
“喂,你。”
突然身旁多出一道清冷的声音,赵景翊转头看去,正是之前和赵景薇一同出现在自己府邸里的‘烟’。
见赵景翊转头看向自己,烟冷声道:“小姐有话让我带给你。”
赵景翊一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