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寒州城遭到围攻的前一日正午，蛰伏已久的狼子大军终于有了动作。
只是第一轮进攻，就投放了超过两万数量的军队，对北方要塞发起攻势。战局一直从正午持续到傍晚，狼子才丢下几千具尸体收兵。
而总共三十三座的北方要塞，被推倒了五座，另外有七座摇摇欲坠，更是消耗了云秦数以万计的箭矢。
由于满地尸体堆积，为了防止瘟疫爆发，刚经历过战局的云秦军还得拖着疲惫的身体清理战场，回收箭矢。九原可不比寒州城富裕，一切资源都得省着来。
不过由于北方要塞的存在以及赵景薇的临场指挥，云秦方面的损失仅仅只是两百余，用两百余换了敌人几千的伤亡，已经属于大捷了。
但赵景薇知道，云秦已经处于下风了。
这次进攻，草原狼子的目标本就不是杀敌，而是摧毁北方要塞。
那些狼子想不要命一样，冒着漫天的箭雨冲上来，只为了摧毁这些坚固的要塞，逼得云秦方不得不派人离开堡垒白刃战。
纵然丢下几千具尸体又如何？清理战场的是云秦军，修理要塞的还是云秦军，而狼子此番只动用了两万兵力，还有一万兵力养精蓄锐，次日即可再次发起攻击。
毕竟兵力差距悬殊，若是对付一般对手也就罢了，以赵景薇的绝世才智不说一战定局，至少也不会落于下风。
但她这次的对局可是独立寒江，一个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纵横家，更是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寒江雪’的绝世谋者，林寒。
对手旗鼓相当，兵力差距悬殊，纵然有北方要塞这点地利，赵景薇也感觉有些无力。
林寒的战术她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无非就是不断用兵力消磨，每天一换，始终保持战士的精力，直到摧毁大部分北方要塞，并且那个时候云秦方面的战士早已疲惫不已，而草原方面始终还留有一半以上的兵力保持战斗力。
云秦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着北方要塞，尽可能地磨掉狼子的兵力。毕竟他们只有五六千人，对上三万的狼子还是有些吃力。
并且，林寒可是不怎么在意属下的伤亡。
在他眼里，只要能推倒这三十三座要塞，无论费上多少兵力都值得。
而且他在等，等寒州沦陷的消息传到九原，逼得赵景薇不得不分出兵力去支援寒州。
一个边陲小城和云秦北部最大的城市，任何一个将领都知道如何取舍。
但是这一次，他失误了，赵景薇不会收到寒州的求救。因为她在事前就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徐林带领的那两千游骑以及沐公子的突然出现完全解了寒州的局，让青莲家族败得一塌涂地。
注定了林寒欲逼赵景薇分兵的计划失败。
为了应对草原狼子的下一轮进攻，赵景薇直接放弃了那被摧毁的五座北方要塞，连同那七座摇摇欲坠的要塞，一应弃之不用。
在她看来，与其留住能够轻易被摧毁的要塞，还不如将兵力击中到一起。
狼子总不见得绕过北方要塞直取九原。
只要还保留着一定数量的北方要塞，九原城就能够守住，一直到狼子主动退军或者狼子兵力耗尽。
赵景薇知道林寒，这个人能够面色叛军地对待巨大的伤亡，只要能达成其目的，就算葬送数万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因此，他根本不会因为狼子的伤亡而放弃进攻，他只有可能，在这批狼子兵力耗尽后，从草原深处再带出一队军队，继续对此处发起攻势。
现在林寒最缺的是时间，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拿下九原，然后据城而守，才有资格面对那北上的两万余寒州军。
距离寒州军抵达九原，还有二十天。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狼子便发动了第二次进攻，而进攻兵力则换成了之前养足精神的那一万人。
而要塞里的五千云秦军，都还未从上一轮战斗中恢复过来，况且是清晨，各个还没睡醒，甚至有一部分还带着睡意就拿起武器抵抗。
因此，这一次狼子的战绩比上一次好上许多，仅仅留下了千余尸体，而云秦方则损失了六座要塞，更是有四百余人伤亡。
此刻，云秦尚能使用的北方要塞，已经只剩下十五座。
此番狼子虽然被击退，但云秦的战士皆已经疲惫不堪，根本无法再进行一场战斗。而今夜之后，又会迎接接近两万养精蓄锐的敌人的进攻。
是夜，九原城，城衙。
“梁夏，百姓都遣散完了吗？”赵景薇漫不经心地问道。
九原守梁夏抱拳回道：“都已经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送往廉水之南了。”
“那就好。”赵景薇满意地点点头：“北方要塞的事情呢？”
“也已经办妥，现在将士们正在回撤。”梁夏回道。
“一切按计划行事，若狼子迈过北方要塞，立刻派人竖起赵景翊的大旗，沿着廉水向下游逃去。”赵景薇吩咐道。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梁夏有些支支吾吾。
见梁夏这模样，赵景薇有些不满：“按照我说的做！如果赵景翊事后有什么不满，让他来见我！”
“但是，北方要塞和九原城就这样白白……梁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赵景薇冰冷的眼神，下意识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按照我的命令照做就行。”赵景薇冷声道：“我的兵法，是不需要将领的兵法。我只需要，士卒们完全按照我的意志行事，以至于，面对死亡毫不畏惧。”
“是……公主殿下。”梁夏连忙抱拳道。他似乎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着倾城美貌的公主殿下，为何会被西域诸国称之为夜之罗刹。
想起赵景薇定下的策略，梁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
时永宁元年，九月初二。
九原城外的北方要塞中已经是空无一人。
这次进攻的狼子发现了一点异端，面对自己的攻势，云秦放竟然没有任何阻拦，就连羽箭也不曾放过一支。
于是，狼子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要塞下。
“禀报大帅，北方要塞里的云秦军似乎已经退走。”传令官单膝跪地，对着帅位上的林寒抱拳道。
“都退完了吗？”林寒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就猜到赵景薇会这样做一般。
“下令，全军原地整顿，修缮北方要塞，并以北方要塞为基础修建营地。”林寒言简意赅命令道。
“云秦已溃，我军何不乘胜追击？”丹在一旁诧异道。
“云秦占据着天时地利，竟然不做反抗便退兵，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林寒反问道。
丹思索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学生猜不到，难道是云秦打算退守九原？”
“不。”林寒摇摇头解释道：“九原只是一座小城，没有任何战略意义，我为何要去攻打这座没有战略意义的小城？我就不能绕过九原从下游渡江，攻占九原身后的安阳、继东等地？介时九原城孤舟一叶，难保！”
看着丹依旧一头雾水的样子，林寒叹了声气：“总之，九原城没有任何价值就行了，等修整几天，我们绕过九原城强渡廉水。”
“好。”丹应道。
当然林寒想不到，他自以为的博弈对手赵景翊，并不在远处那座城中，而是在他背后。距离赵景翊抵达天火王庭第二大城市嘎布丹还有两天。
由于携带了大量火油、油脂，这一支队伍行军颇为缓慢，原本三天就可以走完的路程，此番硬是要走五天左右。
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了三天，而现在他们距离嘎布丹，只剩两百余里了。
若是赵景翊得知林寒的计划，恐怕得仰天长笑。
林寒这一休息，刚好给了他行军的时间，等几日后林寒强渡廉水时，赵景翊早就拿下嘎布丹，甚至已经南下夹击了。
但是，林寒也不知道，他自以为将云秦方的计策算无遗漏，却没注意到，自己一直都被赵景薇牵着鼻子走。
赵景薇要的，就是让他放弃九原城强渡廉水。
现在的九原城，已经是一座空城，百姓、粮食、军队，什么都没有。
百姓们已经度过了廉水来，而剩下的五千余地方军与游骑的混编，已经埋伏在廉水两岸。
眼下的廉水比起往时枯竭了一大半，甚至可以泅渡过去。
毕竟是秋寒时节，流水量大大减少，不会有人注意到，在半个月前，上游就已经开始悄悄地筑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