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还未亮,夜里又飘了些雪花,一早有下人在在外头扫雪,听着声音格外清晰,她昨夜歇了一晚,忘记了去找师傅,今天早晨起身的时候,膝盖还不能弯曲,一碰便疼的厉害,她咬咬牙,坐起来在床边,困意席卷,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眼底浮了一层雾来,道,“冬笙。”
“小姐。”
冬笙从帘外进来,端了一盆热水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又急忙过来替年华更衣,一切梳洗完毕,冬笙打开衣柜,转头问道,“小姐……”
“拿了那件绣银竹叶的衣裳来吧。”
原本因为颜色太素,出去银色白色便是竹叶的墨色,稍有一两处少带一些浅色,她一直不喜,搁置了一年还如同崭新的一般,冬笙替她换上的时候,腰部已经稍微有些紧了,年华转头看着腰间,想来也是,都一年多了,身子自然是会长的。
步履轻盈,她关节处还有些不适,走的缓慢,草草用了些东西后,季妈在一旁不免提醒道,“小姐,到了宫中,万事小心为上。”
“可切莫与宫中的贵人们有任何牵扯。”
老来看的透彻,季妈看着年华也是越发心疼,“老奴只盼着小姐平平安安便好,深宫险恶,小姐千万别意气用事。”
年华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奶娘,你放心吧。”
季妈听后却总是不放心,开口又想提起些什么,被年华打断,“我都记着呢,只是进宫面见太后娘娘,我不会随意招惹是非的,也是为了年家。”
为了年家,她一定要这么做。
这次,她没有带夭儿进宫,而是带上了老实巴交的冬笙,门外一早就有马车相迎,年华礼貌一笑,点头都上了马车,待到她坐下,马车徐徐前行,街上轻悄悄的没有人烟,侧耳只听得见马蹄抬起落下的嗒嗒声。
年华靠在马车壁上,悄悄松了一口气,进宫之后,还要另做打算,说是太后娘娘要见她,实际上是为了什么,谁心中都有数,她的身份外人瞧着好似高人一等,在宫里实际上就是里外不是人罢了。
她的母亲是佳慧公主,却从未改姓,外姓公主不过是莫须有的存在,当年周氏再是劳苦功高,灭门之后也不过是补偿了一个公主给他们,而自己作为外姓公主的女儿,又是将门之后,皇上以太后的名义召她进宫,无非是想试探年家的事情而已。
“年大小姐,咱们就只能送你到这宫门口了,剩下的路,还请你自己走。”
年华待到马车停稳,掀开帘子踩着凳子走下来,抬眼见着钱福亲自带着一个小太监在宫门后候着,年华脚下微微加快了速度,走近后轻轻屈膝,“钱公公。”
“年大小姐客气了。”钱福日夜里都是一副模样的笑,一支拂尘揣在怀里,道,“奴才奉皇上与太后娘娘之命,在此等候年大小姐。”
“只不过杂家过会儿还要去回皇上消息,这就告辞了,小陆子,你送年大小姐去太后娘娘那。”特意嘱咐了一句,钱福身后的太监才露了个脸,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模样似乎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被钱福低声骂了一句之后,上前给年华行了一礼。
“陆公公。”
年华也一屈膝,见着小陆子转头走去,她也跟在后面,宫里不是第一次来了,皇子封王在皇上眼中那是以后的事情,无论是已经及冠的大皇子,还是尚在年幼的五皇子,如今都在宫中常住,这里的一砖一瓦,她也记忆深刻。
她曾经……也以为这里是风光无限的地方。
能入宫,能熬的过那夺嫡之争,那她年华是什么人啊……从前是皇子妃,将来是太子妃,之后就会是皇后,再接着……
想到这里她的眼角多了些泪,年华不动声色的擦下,好在身前的小太监并未察觉,年华看着小陆子,不决然中轻笑一声,别看钱福如今对这个没入宫多久的小太监呼来唤去的……
“这…………怎么还有戏曲的声音?”
皇宫中,大清早可不见得会有这种声音,戏子地位低贱,甚少会在皇宫中出现,且这唱法不常见,似乎是云州往南的唱法。
“是从外头招进来的戏班子。”
小陆子闻言,缓下脚步与年华讲道,“那边瑰才人的住处,瑰才人出身殷安,这戏班子也是得了皇上特许才招进来的,为了让瑰才人高兴的。”
语气里大有些不屑,年华只想起上一世小陆子日后的所作所为,心底忽然一转,道,“原来是殷安的唱法,难怪没有听过。”
但这瑰才人,年华上一世是没见过的,虽说似乎后来又晋升的位份,可新鲜感一过,她这种僭越的行为就会成为一根刺,扎的人眼睛痒,根本不需要皇上出手,自有看不惯的妃嫔动手解决。
“我倒是也略通音律,不过方才听了些许戏曲,倒觉得陆公公的口音似乎也是殷安附近的。”年华向小陆子搭话。
小陆子一怔,却笑道,“年大小姐好耳力,奴才的却是殷安人。”
自然,上一世她将这些东西打听的清清楚楚的,只可惜那个时候已经风生水起的小陆子才不会理会她这个失魂落魄的大皇子妃。年华心底自嘲一声,什么好耳力,不过是作弊的手段无人知晓罢了。
但走着眼瞧着就已经到了太后宫门前,小陆子这才转身道,“奴才就送到这里了。”
“多谢公公。”年华屈膝施礼,平声静气的道,“听说殷安是个好地方,钟秀之地。”
对方愣了一下,赔笑一声离开,年华唇角微微勾起,这样就足够了,因为只有真的熟知殷安此地的人,才知道那钟秀之地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