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哥呢?”星冉压低着自己的声音道,急切地想知道刚才逸觞说的都不是对的。
“蓝灵谷!”星宿族主看着她,又看了看逸觞,“回来的恰是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蓝灵谷了。”星宿族主的目光紧盯着逸觞,仿若觉得是他故意的。
“怎么会这样?不行,他不能有事的,是我,该死的是我。”
“来人,送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哪儿也不能去。”星宿族主的目光对上逸觞,吩咐道。
星冉已将丧失了思考能力,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近乎于疯狂,“父亲,族主大人,不可以,不能让他去承担,应该是我,是我才对。他还有依依,还有他们的孩子,我要去换他回来。”
“来人!”族主大人又高声道。
逸觞走到了星冉的面前:“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还有我。”他的话就像是定心丸一样,她皱着眉回了房,可是她一个人越想越慌乱:星瀚为了星冉身处险境,我不能再让逸觞有事了,绝对不能,他不是神,他是你爱的人,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他们不能有事,真的不能。
“南宫少主,有些话我不当着星冉的面说,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星族族主的女儿,我护了她多年,隐没了她多年。你一出现,一切都变了。你的城府着实深沉,这一个有一个的巧合,让她傻傻信服于你。也罢,这天下会是你的了,但她不会是了。”星宿族主叹道。
逸觞眸中仍是从容,无半分失惊之色,只是沉默着,没有解释什么。他已经习惯了,解释多了,解释得巧妙了,解释得让人几乎相信了,也不会有人去信服自己,真正会相信那个南宫逸觞。
“我不似于族主,他肯以自己女儿的婚姻做一场赌注,他敢赌是因为那个封凌霄值得他去信任,但我不会,我不会用自己女儿的婚姻做一场利益的交换。这本就是不公平的,我不会妥协,因为我是她的父亲,我还活着。”
逸觞轻闭上双眼,这个世间或许也只有星冉会那样无条件地去相信逸觞了吧,也就只有她了吧!他轻笑着:“族主大人这些年也的确是在用心良苦啊。毕竟星冉才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你拥星瀚来代替她承受这些。只是族主大人,星冉不喜欢欠任何人东西,与其让她承受着这份愧疚活下去,倒不如她自己去承受一切。”
“南宫逸觞!”族主大人生气了,叫住了欲离开的他。
“既是你们星族之事,与我南宫逸觞何干?族主大人,逸觞告辞!”
“族主大人,族主大人,放我出去,我有事要与你说,放我出去。”她叫喊了良久。
终于门被打开了,就只有族主大人一人。星冉冲出去,双膝在地,鼓起勇气道:“族主大人,我不是星冉,你的女儿在十六岁,去年这个时候就已经死了,我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是个罪人。”
“所以呢?!族主大人眸子微垂,静静地听着,表面平静。
“所以让我去吧,把星瀚换回来,他不该去的,这些本都是我所该承受的,求你了,让我去吧。”
星宿族主看着她,想着刚才逸觞所说的,他的确很了解她了。“来,孩子,起来,别说胡话,我知道你担心星瀚。说得对,为何要让他来承受这些?你去吧,想去就去吧,以星女的身份去吧!”
“谢谢族主大人。”
“好了,胡话就不说了,去吧!”族主大人淡淡道,他居然这么爽快地同意了。
“嗯,还有一事,我不想让逸觞知道,这本就和他无关的,我不想将他也牵连其中。”
“傻孩子,他已经走了,或许他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的。”
“他走了?”星冉抬起头看着族主大人。
“对,他说这是星族的事,与他何干!”族主大人道。
“我现在就去蓝灵谷!”
“星冉,你先随我来,为父有话要与你说。”
“嗯!”星冉轻声应道,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这个盒子拿着,以后会有用处的,现在不要打开!”族主大人道,把东西递给了她,“冉儿,我与星瀚的父亲是双生之子,相生相克,你和星瀚又是这双生之子的血脉,便也有着这逃脱不了的命运。若是当年我没有将他接来星族的话,他或许也就不会是如今这般的命运了。”
“星冉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只要星瀚依依活着就好的,偿还我们父女欠下他们父子的。”
“蓝灵凸显,熊火盛燃,风雨兴焉,新星一现天下定。其实就是你的,那颗新星,冉儿,不仅是星瀚,星族,还有整个天下的,你记住就好。”
星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族主大人未曾多说:“你去吧,命运是你的了,选择也是你的,孩子,去吧!”
“嗯!”星冉一心牵挂星瀚依依,便也就没有多听他的话。
蓝灵谷,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里了。第一次为星瀚依依求得解药,一步一步走着三千阶累了上来,被耍了半天,被迫着被动地害怕着,然后误入迷途。第二次跟着谷主进行了一次大胆尝试,说实话她是有所期待的,她那时也幻想过,如若没有那么多其他的顾虑没有那么多嘲讽不屑的人,如若没有那么多繁琐不开心的事,她或许会选择和他在一起的吧!不过他们的性格太不相搭,从未曾相搭过,也只能是满天星花开了,木槿花却落了。第三次便是现在…
“星冉小主,谷主说老规矩,你一个人自己上!”有蓝灵使在此静候。
她一步一步踏上那个三千阶,脑海中回响起着那首如果当时,想起那个蓝槿明与木欣然三千阶上的对话,两旁的扶手上被缠绕着带刺的藤蔓,她不能用手去扶,只能靠着双脚。时间有限,她不得不加快自己的速度,瘦小孱弱的身子早已体力不支,可她不能放弃,就像是在跑着一场马拉松,前方的那张赌注可是人命,她欠下的人命。她紧皱着眉头,脸色煞白,呼出的气都是凉的,好几次瘫坐到了地上,喘口气便继续前进,那一刻她真的太恨自己这不支的体力和那断续的意志。鼻眼中有些酸涩,额间有大把的汗珠,眼中有着晶莹的东西闪烁。她撑着自己上前,天公爱作美,风雨加交之下,暮春的雨水还好,落在身上,打湿衣襟。她有一种要放弃的冲动了,可她知道她不能。
雨水哗哗落到一级级台阶上,一个不经意,脚下一滑,手抓着旁边的藤蔓,才不至于滑落下去。手指手掌被藤蔓划破,血水顺着雨水而下。他紧紧握成拳,没有特别疼,和上次在迷途一样,疼痛感总是后知后觉,所以刚才有血流出时也不会松手。
她起身定了会儿,看向四周,目光落到了崖壁旁的那根铁链上。她此刻心中有怨有恨,有时怒气会让人无惧。她攀爬过去抓住了那根铁链,一点点攀岩向上,心里也害怕,但是没有退路了,不敢向下看,不敢向四周看。她劝慰着自己,放大了胆子。带着一颗缘分的心,带着一颗将死的心。攀爬到了顶端的那一刻,她双腿双脚都是软的,喘着气,颤抖着。她有时甚至想她越是惨一点儿,她的伤越是重一点儿,他是不是也会多多怜悯她一点儿,多同情她一点儿,从而是不是更有胜算一点儿。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原来自己真的是这样无能的。
星冉狼狈地起身,拿着那封半湿透的信走了过去。就像是一场梦,拖着疲惫的身躯,很重很沉,每走一步都艰难,甚至都快要忘记了自己要干什么。
“我蓝槿明向来不爱强人所难,星瀚少主,请吧,依依少夫人我答应过你好好款待的,也就断然不用少主多分心了!”
星瀚眸间平静:“蓝灵一诺绝不食言,这一点我信。”
“不知星瀚少主现在思量得如何了?这局势也不必我多说了。”
“星族族民兵力地域远远不及,凭着占星卜灵之术立于四族,本也就不足矣构成任何实际威胁。我们星族先祖族规,不成威胁也不会想要去对谁产生威胁,但倘若是有人蓄意滋生事端,我们会不惜违天理,动用我们的预言之术加以诅咒其生世。”
“这自然是天下皆知的事,但若非是少主与火族一舞少夫人情深,凭着你们星族的与众不同,似乎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但是真是可惜,火族成了你星族的姻亲,从这一点便就绝非是有人要蓄意了,星瀚少主这个理你可是认或是不认?”
星瀚眸间平静,口中清晰吐露出那一个“认”字。
蓝槿明轻笑,“那少主预备如何来应对呢?是干脆把你这族规破到底,还是要担下罪责继续守着这古板呢?”
“星族族民为重,星瀚一人之过错,不该多余搭上哪怕是一个族民族士的性命的。谷主大人无非是忌惮我这个陌上一姓的少主身份,认定了星瀚会成为这一个隐患。我愿意用我一人的性命换得我一族族民族士的安宁!”星瀚看着他道。
蓝槿明看着眼前这个如玉的人,听着他的话一字一句,不觉得怔了怔:“你真的愿意自愿用你一人的性命换得我的一个承诺?”
“不伤我星族一兵一卒一士一民,不得进发犯我星族一分一毫之土地。”星瀚道。
“大义,大气。不过星瀚少主,你的那位倾国倾城的夫人还有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呢?你把他们带来这是想让我如何处置呢?”他看着他处变不惊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继续问道,果真还是从他的神情中读到了,那一颗心还是咯噔了一下的。
星瀚沉默了,或许他在想他为什么要带她来呢?为什么啊?他怎么能真的把他们带来了,让他们陪着他一起死呢?
蓝槿明笑了:“星瀚少主,我真是不明白,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的,只要你星族肯助我蓝灵,你可以活着,依依可以活着,你们的孩子依旧可以活着。我看少主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的,两全其美之事你们为何就还要如此固执呢!”
“已不是变通不变通,还是那一句,星族族民最重,他们本可以不受这战乱之苦从而颠沛流离的。以我一人性命换得他们安稳,千百家安宁,何乐而不为!”他轻闭着眼说出了那最后一句话。
“何乐而不为?何乐而不为?”蓝槿明重复着叹道,缓缓站起,“真不敢相信这句话可以从你的角度说出来,星瀚,蓝槿明由衷地敬佩。”
星瀚没有看他,亦是沉默,表面平静,良久目光落落道:“这是星瀚作为一个少主该做之事,只要谷主允诺,星瀚的命你随时可以安心拿去。”
“好!”
“蓝谷主,星瀚作为星瀚求你一件事。”他一字一句道,那个“求”字也很重。
蓝槿明看向他,星瀚缓缓起身,微微躬身道:“星瀚知道谷主也不是太过阴险歹毒之人,可否放过她?”
“星瀚高抬我了,孩子留不得,我逼死了他们的父亲,难保他们日后不是个祸患,找我寻仇。”
星瀚的双手在颤抖,他依旧躬身,极为谦卑之态:“求谷主留得依依在。”
“让你那位倾国倾城的火族一舞年纪轻轻便就守寡,膝下又无子嗣,对她来说倒还是真不如同你共赴黄泉了啊!”
“求谷主放她生路。”
“好啊,听闻那腹中乃是双生之子,一男一女,那便这样吧,我答应你把那个女孩留下,送她和少夫人回星都,男孩呢,也就只能是对不起星瀚少主了。”
星瀚左手在前,右手缓缓移至左手之上,躬身一句,一字一顿道:“星瀚多谢谷主。”
“这便是你带她来的深意吧,免得我以后想起这个祸患来不受了诺言。”他侧目看着他,径直走了出去,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我也不是通情达理的人,待她产下你的孩子后,星瀚少主便就自己动手吧!”
他一直平静的面庞终于绷不住了,倒吸一口凉气灌入心中,掌间的关节发出错落的响声,待那个房间剩下了他一人,才敢缓缓向出走着,一步一步,抬起头,看着这一方蓝灵美景,恍惚地扶在了门廊旁,踏出去,迈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