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说长也不短,说短也不长,仿若在那一眨眼间就能过去似的。一样的小屋从那些天的白雪纷纷,到了今日的阳光正好。
逸觞倚在阑干上,看着远山远景,这些天他们一起踏过了的这方山水间。星冉紧接着也从那个房间跟了出来,走到了他的身旁。
“冉冉喜欢逸觞送我的山水之间!”
“只是喜欢吗?”
“我很喜欢!”她凑近他的耳畔喊道。
“很喜欢什么?”
“很喜欢和你躺在雪地,很喜欢和你游山玩水,很喜欢和你上山采药,很喜欢和你一起做饭,很喜欢和你屋顶谈心,很喜欢这里的一切,很喜欢逸觞的坦诚,很喜欢你也信了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也是!”他凑近她的耳畔道。
“下次是什么时候?”
“你想我的时候!”
“真的吗?要是我想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我就不想你了!”
“好了,走吧!”他牵起了她的手,一阵口哨声引来了两匹马。
“等会儿,让我再看看这里吧!”
两层的小阁楼,下层是一厅一厨房。上层他们所站的栏杆后,有两间房,两间房又有小门相通。房中窗大敞亮,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桌上一灯,有笔墨纸砚。
逸觞上前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一沓沓纸张,笑道:“不带回去留个纪念?”
星冉跑上前去,一把欲夺过来:“说好了教我的,你就是当逗我玩的吧!”
“天性使然,我帮你藏起来,不会有人看见的。”逸觞一笑,反应快地重新放好。
“我要去你房间看看!”星冉从小门穿过,“每次都是你过来,我还没到门口,你就感应到了,那么神神秘秘地干什么啊?”
里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你不一样吗?我那是养成的好习惯!”
“好习惯就是晚上将近子时睡,早晨要我亲自来叫醒!”
“你不一样啊?我明明看见你的灯也还亮着的,别告诉我,你也怕黑,所以亮着灯睡觉。”
“编理由也编个靠谱点儿的,一探便知究竟。”
“好了,咱们彼此彼此了!”星冉一笑,看了看自己的包袱。
“其实我都看过了的!”逸觞也瞅了瞅她的包袱笑道。
“不守信用,你说过下次一齐看的!”
“下次和那些一齐再看一遍!”
一阵扑棱棱,窗口处停落下了好几只鸽子。星冉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少主,感觉逸觞这个少主当得真的是没话说的了。”
逸觞上前解下了一只信鸽信筒里的信笺后,淡淡一笑,“走吧!”
“你不看完吗?”
“不必了,不过都是一样的。”
“什么?”
“劝我早日回去,别再费尽心机地骗得星冉小主的青睐了。”
“这么损自己好吗?”
“放心,逸觞也都走过了这么多年,还怕这些吗?你啊,回去没事就可以跟他们编编故事了。”
“我不!”星冉道,下了楼,又看了一眼那个厨房,和他在一起怎么干什么都能开开心心的呢?厅中炭灰已熄,她仿若还能看到他煮着汤茶的场景。
一切都像是瞬息一样过得很快,留恋万千的不舍终究是要别离,而这一别,他们都知了,以后会很难很难,理性地说声再见吧!
“逸觞,你真的确定把它送给我了?”
“不想要那我可以收回。”
“要,当然要了!”星冉笑着上前,拍了拍马儿铮亮的毛发,“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哦,我是你的主人了!”
“这个给你!”
“什么?”星冉接过,“口哨?”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
“用这个,我教你的那个调子,你吹一声,它听见了,便就会来找你的。”
“那要是旁人吹了呢?”
“调子要对!”
“那你要是再召唤它,它还听你的话吗?”
“说不定啊,等到我想见你了,吹个口哨,说不定它就能像十日前那样载着你从星都赶到了火都。”他笑道。
“你这样说的我都不敢要它了。对了,那这匹呢?”
“我自有驯服它的办法。”
“真是白替逸觞少主忧心了,不过你这匹好看点儿!”星冉又过来看了看这一匹,貌似温顺些许,“这匹跟着你那么久了,你舍得它,它会不会不舍得你啊!”
“那你是不要了?”
“我只是想,这匹马跟了你这么久,突然间把它送人了,其他的一时间肯定不好适应的。我平时也就是玩玩,做不了什么大事正事,把它给我着实可惜了。”她抬头看着逸觞,“算了吧,逸觞,我改变主意了,我还是不要了吧!”
“正是因为它好,所以才想送给你的。”他低声道,加重了那个“你”字。
她淡淡一笑:“听逸觞的!”
“记得某人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家的,不知是否还要改变主意?”
她转身又看了这里,摇了摇头:“这个不变了,打死不变了的。以后有空了,我会常来这个逸觞和冉冉的小家的,帮逸觞打理打理,反正也不远,我也会骑马了的。”
“嗯!”他轻声应着,眸中映入了这里的一切,屋顶的那个瓦台也是藏有了很多很多的回忆,那逸觞的一份坦然。
两匹马并肩而行,她所不需要的那么娇弱,她所不愿意的那么卑诺,终于她也可以了,与他有一刻的并肩相行。
马上的她,微微笑着,看了看身旁的这个人,心里喃喃念叨:好像昨天一场雪,今天雪停了,阳光正好,一切在一眨眼间就结束了!虽像一眨眼,却是一眼万年。
马上的他,浅浅笑着,马速恰适,心中念想:虽是十天,我却诉尽了一个人的十年,虽是十天,你却知晓了一个人的十年。千万年的确太长,一生似乎也很长,十年貌似也长,可这十天又真的太短太短。
他们都不快,这样的马速仿若是人行走的速度,一步一步,一个脚印一个脚印。
“那个,我才学会,不着急,你将就我一下!”星冉为他们找着借口。
“好啊!”他也由着她,为她圆着这个谎,为他们的“太短”找个理由。
“时间过得好快啊!”星冉轻咬唇看着前面的路道。
“嗯,很快!现在是非常时期,不仅是火族还有你们星族,我们也都不是也成不了更不能成为自私的人。”他拉住了自己的缰绳,停下来看着她。
星冉的马儿倒还是更听它原来主人的话,逸觞一停下,星冉都还未反应过来,它便已经不动了。“果然吧,你看你在跟前了,它就是不听我的话了。”
逸觞一笑,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星冉看着他,也慢慢腾出一只手没多想地搭了上去。
“愿不愿意和我冒一次险?”他握紧了她的手。
星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后后悔死了,一阵尖叫声,“啊!”
两个人,两匹马,他伸出了一只手,她也伸出了一只手,两只手紧紧相扣,各自只剩下一只手驾着缰绳控制着马速,两匹马儿唯有并肩齐驱,才不至于有谁落后于谁。
星冉起初只有惊叫的份,“停,停,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气急更易乱,冉冉的胆子是该增大点儿的吧!”逸觞笑道,声音镇住了她的叫喊声。
星冉皱着眉,颤颤地不叫唤了,她在右侧,刚好她的右手拿着缰绳,胆战心惊地专注着他们的马速,虽然看起来平稳了些,她的心还是悬在了嗓子眼的。
“啊!”一个不平稳,她的身体有些晃悠,咬着牙不大叫出声,一惊便就很难保持着平衡了,她紧张得连逸觞都顾不得去看了,全心全意地控制着马速和身体的平衡,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终于如同一场噩梦过后的大苏醒,震荡的世界瞬间平稳了。她抬头张目看着逸觞,轻喘着气,额间还有些许是紧张还是惊吓过度的汗珠。
逸觞只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星冉立即上了另一只手,似乎好不容易才把这只捏出了汗的手从他的手里拔了出来,仿若这才把这颗跳在了嗓子眼的心咽了回去,收回的双手似乎都要抱着马背了。低眸看着马儿没什么动静,才敢稍稍松开手,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指着他,刚伸出又收了回来。深褐色的瞳孔仿若要被她瞪成了黑色,“南宫逸觞,你,可恶死了,戏弄我很好玩是吧?看着我好玩就这样欺负我是吧?”
“是啊!”他还故意笑道,“有我在,你还怕?”
“我离了你还不能活了啊?!”她愤愤道,“我生气了。”她貌似是真生气了,扭过头看了看四周,“好像离我家不远了吧,我自己走,你目送我就可以了!才不要每次都是我看着你的背影的!”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星冉看了他一眼,扬起缰绳便也留下了一阵腾起的灰尘。从他的面前经过,逐渐就要消失在他所能及的视线之内了。星冉想着:你怎么能这样?哼!我真的会生气了的,生气了就不理你了。虽说我之前是说过,离别前别让我感伤,最好让我不高兴得巴不得早点儿走。你真是这样吗?不要回头,不回头。她也是倔强的,手中的缰绳不似方才一般有力了,微微松了些,要停不停地矛盾着。
他目光所及处的那个身影马上就要消失了的,他想着:这么不信我?真生气了?你不是说过我是冉冉的逸觞的吗?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
就在那个即将转角之处,她的头微微偏着,目光所及即将最后一眼的,就只有那一瞬了。他的手微微抬起了些,依旧是那根熟悉的手指。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
她终究还是回了头,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一阵熟悉的口哨声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了,他也叫住了那匹马儿。
“自己说过的话都记不得了吗?是谁说的,离别前不要太美好,越美好越会让人不舍,越美好便越会难过,不想让离别太过伤感,最好让你厌厌的,厌到巴不得早点儿离开我。”他声音不大,但足矣让她听见。
她回头看着那个人,依稀可见的那丝带有安然笑意的脸,那个总能让她安然的微笑,她最喜欢的那个微笑。她微微眨了眨眼,眼眶有些干涩,细小的声音一句“记得”,似乎传不到他那边,可是她知道她唇间的轻动他可以读懂的。
他缓缓扬起了手,微微晃动着。她会意点头,单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他教她的,仿若可以有那是他的手的错觉,嘴角轻轻喃动,“再见!为什么每次都要把离别弄得这么煽情,仿若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的。”
一样的唇动,这次她可不确定他能否懂了。她移开手的时候,他依旧微笑,摆手,示意“再见!”她也终于缓缓挥动了她的手“再见,我走了!”
她看见了他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子,一鞭扬起,他们都消失在了彼此的视线之外。他轻声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是否还真的会有下次,我也怕没有了下次,怕这一次便是我们最后一次,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星冉看着天空,轻呼了一口气,嘴角挂着笑意,马儿很给它面子。突然间马儿嘶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向左向右转了转。星冉眸间轻动,觉得它似乎是在提醒着她什么,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一看还真引出了一群来者不善之辈。
“蓝灵使!”星冉惊讶了,第一反应竟是:逸觞怎么能这样丢下我不管。第二反应:逸觞又不是神,也不会算,谁知道他们提前埋伏在了这里,我说冉冉啊,你怎么能怪他呢!
“星冉小主,我们奉谷主之命,请您去蓝灵谷走一趟!”来人道。
“不必了吧!”星冉声音有些颤巍巍的拿着缰绳的手紧握着,指甲扣进了自己的手掌上。
“谷主说过不让我们为难小主,请小主下马,我们载您去。”
星冉没办法,慢吞吞地下了马,手刚要送开缰绳的那一刻,马儿一动,她的身子往后一仰,一支箭直直地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