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冉听完,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好了,我知道了。侍头,这府中的治安可都是你一手操办的,大事小事你都有责任的,我希望没有下次。”
赵碌微微抬眸:“请族主放心,绝对不会了!”
“下去吧!”
“是!”
“等等,侍头也觉得东篱西风可疑?”她叫着他,似是故意这样问道。
“这还请族主自行定夺,赵碌不会妄下结论。”
“嗯!”星冉微微点头。
夜里,星冉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良久,思索了良久。起身面目从容地走了出去,本打算去看看星晗,在门前看见了那门前台阶上的难兄难弟。她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们很警觉地看过来,星冉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主人!”西风先笑道。
“主人!”东篱也叫道,“星晗小姐已经睡了,没什么大碍的,主人放心!”
星冉轻步屹立在他们的面前,看着他们没有表情道:“我想听听你们口中今日之事的具体!”
“我还以为主人不信我们了,原来你还是愿意信我们的啊!”西风笑道。
“我有说过不信你们吗?”星冉还特地想了想,说到这个“信”字,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信谁,该信什么。
听完他们的娓娓道来,星冉亦是没有一句话评论,只留下了一句:“东篱,你好好休养,毕竟是为了星晗的。”
“主人,主人!”西风还想说点儿什么,被东篱拦住了。
“喂喂,你这样说的,不是把疑点都弄到咱们身上了?”
“赵碌应该也是这么说的,事实也的确如此的啊!主人信不信我们,都会留着的,只要留着我们在她身边,她总是可以知道我们的心意的。”
“那万一,那个赵碌真的起了异心,怎么办?说不定他就是借这个机会想除去我们!主人身边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信的人的。”
“先族主和星瀚少主信任的人便就会是信任主人的人的。”
“那我们呢?”
“我守着,你去休息吧!”
“你不是有伤的吗?我来就好了!”西风道。
四下无人的黑暗中,星冉对着暗处吩咐道:“以后你们不用护卫我了,保护好星晗就好了,她也是陌上氏的纯正血脉。”
“族主,我们是为保护您而生的。”
“你们是为防蓝灵而生的。”星冉道,“星冉不知道自己还有谁可以信任的,你们暗中好好保护好星晗,她才是未足月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而我已经是星族族主了。”
良久那边传来声音:“是!”
星冉回到房间里,坐在了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掏出了那本“星言”,她轻轻抚着上面的那个“逸”字,久久地看着。轻舒一口气,抬眸又将其塞入到了抽屉里,一种不只是对什么不耐烦的感觉涌上心间。她解开了自己束发的发带,任凭一头的长发凌乱地倾泄而下,五指将额前落下来的往后一拨,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许久,恍恍地起身出了房间。
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族府里,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地方。
她一走进这片林子,漆黑的四周便就隐隐约约闪烁了起来,她只低着头不想去看,不看他留给她的东西。轻靠在那棵树下,叹息着仰望着天际四周。有些话依稀还可以回响在她的耳畔,不经意间便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以后靠着这棵树就像靠着逸觞一样的!”
“你一来,这里就会有星星为冉冉闪烁的。”
“明年这个时候,满天星就会开花了!待到满天星染满这片林子,冉冉也就可以与我比肩共享了!”
“这里,不会有其他人的。唯山间之明月,唯茂叶掩繁星,唯花草小虫摇,唯溪水鱼蟹闹,唯天地,唯山水,唯你我。”
“以后的喜怒哀乐诉不了了旁人,告诉他,就像逸觞在倾听一样。”
“这里会有你最真实的模样,会体谅你最好最坏的模样!”
……
“冉冉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的!”
想着想着这些,她便不经意地笑了,露出了一个难得的舒服的笑容:“逸觞,我知道你有很多的苦衷的,其实我心里也从没有想过怪你恨你的,冉冉依旧喜欢着你的。还是那一句,我喜欢你,与你无关的。有一句歌词说着‘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不要原因的,我只要知道还相爱就好了,在不在一起可以无所谓的。你说过我们一样的,我们有着一样的感觉的。”
想到这里,她蹭地起身,嘴角荡漾起了一抹大大的微笑,保持着那个他说的“冉冉最美的样子”。
族府中有一条密道通往了他们的这个秘密基地,除了逸觞,也就星冉知道了。在回去的路上,她想着:逸觞啊,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暗道都修到我家里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那天夜里他抱着她离开族府时,她才知道了这条路的,通往之处是他们的秘密,一路上都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已是夜半时分,星冉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点起灯,利落地格挌起了自己散乱的长发开始了她心情好转后的正常思考:
赵碌和东篱西风的说法如出一撤,貌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谁也没有再多往谁身上怪罪。在赵碌和西风的争论中,似乎都有道理,彼此怀疑着。让我想想所有的可能性,谁都不能太过相信,不过也不能不信的,毕竟我也是实在没什么可用的人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记着,还特地画了个表格,第一列是嫌疑人,第二列是疑点,第三列是原因,第四列是收益,第五列是可信度。
第一行是赵碌;负责府中治安多年,族主少主信赖,能力自然没问题,连逸觞的到来都能察觉到,一般人也定是可以察觉的,偏偏还能让人从府里劫走了星晗;觉得我这个族主太没用了,想要勾结那些达官权贵对我进行控制,或是挟持星晗威胁我,挟天子以令诸侯;勾结之人许诺给他更高的权力和地位;星冉的父兄都信任他,在府中兢兢业业多年,星瀚和族主大人在走之前的安排应该是没问题的,可信度…
第二行是东篱西风;府中其他侍卫都没发现,独独他一个人发现了,贼喊捉贼;想要取得我的信任,以便更好地为蓝槿明服务;将功赎过,重归灵使之位;他们也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天了,说实话似乎也真把我当主人的,那几天若是没有他们陪着我,给我出谋划策的,指不定是什么结果的,况且更是他们舍命救星晗的,东篱的伤也是不轻的,可信度…
写到第三行时,她微微摇了摇头,第三行是三位长老,他们对我可不是那么满意的,知人知面不知心。突然觉得封族主挺不可怕的,他要强的野心看着就知道了,敢表现出来,相比于那些野心在心、表里不一的人来说还算是挺可爱的啊!他们的野心,到底有没有,到底有多大,我这个道行太浅的人还是看不出来的。
第四行,府中有叛徒内奸,有可能是赵碌,受某些权贵的诱惑或是威胁…
第五行,风肆士,封族主上次便能在星都贸然伤害我的性命,也该不是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
想着想着,眼皮子便开始打架了,不停地打着哈欠,然后沉浸其中,不怒不恼也不怕不纠结了地做了梦。
梦里她在做一道选择题,有五个选项,她选择了排除法,绞尽脑汁地思虑了良久,然后有人告诉她时间到了,要交卷了,她慌张了起来,随便地勾了一个选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的选项。卷子被收走了,有人在公布答案,好多人挤上前去,她什么也不想看见,还堵住了自己的双耳,朝着门外走了出去。一个人失落地走在了不知何处的小道上,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人,星宿族主出现了,星瀚依依也出现了,她惊诧之余,他们又都消失了。有人轻抚了她的头,她转身,抬眸看见了逸觞。
她犹豫着问他:“逸觞,答案是什么?”
“不想知道就不要知道了,答案是…”逸觞动着嘴,星冉就是听不清。
“我没听见,什么啊?我做对了吗?”她迫切又紧张地问道。
“你选的是什么?”
“刚才太充满了,我忘了!”她想了想对他道。
“一道选择题一百分的!”
“一百分呐!”星冉一脸惊愕,“那怎么办?”
“没关系的,有我在,天大的事都不是事的。”他笑着伸手抱着她。
她轻舒一口气,笑着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突然脑袋磕到了桌子上,同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因为其中哪一样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腰间一阵疼痛,整张脸都贴到了桌子上,她的眸子转动地看着两侧,迟钝着不知自己怎么了。门外继续响起了敲门声,她才惊醒地抬起了头,坐直了身子,依旧是反应迟钝地扫视着四周。
“小姐,小姐,再不起来可就要晚点了。”小竹只能用声音传进来,因为星冉把门从里面反锁住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今日可是她正式去族堂上位议事的第一天,迟到了那可就完了。看着自己这凌乱不堪的模样,真是急上加急。把桌上的选择题往抽屉里一塞,速速地打开门,把小竹叫进来帮忙收拾一下她自己。小竹收拾她的头发的时候,她心里都想着:这破乱头发,太长了太难弄了,关键是太费时间了。
急匆匆之下,星冉都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门的。
“小姐,你慢点儿,还有早饭!”
星冉不应她,没人的时候跑着向门外走去。
“主人,主人!”东篱叫住了她。
“迟到了吗?快点儿,没时间了!”
“没有啊,时辰还早!”东篱道,“从这里到族堂半个时辰都不需要,现在是卯时中,辰时中才开始的,也就是说距早朝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星冉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就是说,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我再过半个时辰走都还来得及?”
“嗯!”东篱点头,她被星冉的反应错愕到了。
“哦,那没事,我去吃早饭,你还没吃吧,一起去吧!”星冉刚说完,就闭了嘴,长长的睫毛微微上下颤抖着,恢复一下一脸较为高冷的姿态,淡淡道,“吃早饭!”
这一顿早饭吃得心里挺慌慌的,挺没有胃口的,毕竟是第一天第一次啊:早知道以前该偷偷跟着星瀚还有族主大人去看看的,见识一下世面学习一下。
挺出乎星冉的意料的,她竟只需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听着他们的一番谈论的,她也想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奈何她没什么看法。有人问到她时,她便问这几位长老,挨个问,一个都不能少的,自己稍稍总结一下也不敢多偏向一方。这议事大概要持续两个时辰,到了日中前便就会散了,每三天一次,除非是有重大事务或是前日未能解决的棘手之事,会有人临时通知召开议事。下午便就是事务公文的处理,每一份都由族主大人亲自审阅,审阅完后会盖有族印。有时候量大,晚间便也要继续审阅完。
星冉才开始,什么都不太顺手。第一次族堂之上,便就围绕这个展开了讨论。分化开始了,有人说大长老最为年长,应由他辅佐星冉族主,紧接着便就有人提出了,平日里协助处理政务的都是二长老,应有二长老来,然后还有三长老,三长老对族主事务最为了解,他提出的想法好多都被赋予到了实践中,少主以前也总喜欢询问他的意见的。
星冉听着他们的争论,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也舒了一口气,听着他们说他们的,也争不到一个高低,便就自顾自地想着自己了:要让他们哪一个辅佐了我,我就真的是没有自我了的。我这个没有主见的人,肯定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是自己有想法肯定也用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