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确是很漫长,不仅仅是对她的。
那一夜,也有一个人来到了蓝灵谷,为着星冉而来,她的事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要怎样才能放过她?”
“你觉得呢,我的南宫少主!”
“蓝槿明,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对一个人就是爱?对一个人摧残就是由爱生恨?”逸觞带着反问的语气、极为讽刺的口气,丝毫不被他的脸色大变而动容,即使这里是蓝灵谷。“你错了,你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她没有错,她对你从来都没有错的。”
“南宫逸觞,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难道看着她受伤,看着她卑躬屈膝于另一个男人,你都可以无动于衷,这就算得上是爱了吗?你别用那样的语气来跟我说话,这是在我的蓝灵谷。”
看着逸觞丝毫没有动容,他继续冷笑道:“再者,一个六年前就已经手染鲜血、亲手屠至血流成河的少年,现在长大了居然也能谈情了,也会说爱了!这样的人居然还能成为一个会爱的人!”
逸觞轻闭双眸,随即看着他,从容一笑:“谷主这么愿意和逸觞比下去吗?从你接近她的那一刻便就是因为我,不是吗?既然你现在还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蓝槿明和他对视着,惊于他现在仍是从容之态。只是他不明白,那不是装出来的,居然更像是一份谋划良久的释然。
“杀了他!”那是从南宫逸觞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啊!
“这不该是你和我谈判的资本,主动权在我手上,你的命、她的命、星瀚依依的命现在都在我的手上。”
“蓝谷主从来都是太过自信了的,你杀不了我的,也永远没人可以杀得了逸觞的,除非是我想。”
“好大的口气!”
逸觞淡淡一笑:“谷主觉得逸觞可是这样说大话的冒失之人?”
蓝槿明饶有意味地看着他,稍有疑虑。
“谷主是否对谷中蓝灵使太过信任了!”这一句话一出让蓝槿明有些失色,继续道,“谷主别忘了,你的父上,我的师傅,你可曾衡量过这个关系?”
他鹰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逸觞:“你没有把握的。”
“来之前,我已经同意和你父上合作了,所以,你觉得他会让他千挑万选的女婿就这样葬送在这个曾经差点儿葬送了他的蓝灵谷吗?”
“你想要什么?”
“一命换一命!”他说得如此坦然。
“我不信!”
“你不需要信!”
蓝槿明眸中带些羞恼,“什么叫我不需要信,南宫逸觞。”
“逸觞的条件,留星瀚依依一家一条生路,放了冉冉。”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欠依依的,我想给冉冉的!”
蓝槿明冷哼着:“我若是不同意呢!?”
“你会的,逸觞对蓝槿明来说是怎样大的威胁,蓝槿明应该是很清楚的。”
“我靠自己,输也输得堂堂正正。”
“你自己输了不要紧,不过搭上的可就不是蓝灵谷了,还有你的那位灵主和你那也未曾出世的孩子。逸觞的手段你知道的,斩草除根,绝不会再多留一个像霍思源一样的祸患存在。更何况会是…”
蓝槿明恼恼地看着他:“输得还指不定是谁的?”
逸觞轻笑:“若是谷主想要用你最亲爱的人冒险的话,逸觞可以奉陪到底。”
“我不信你可以对死亡如此坦然,我也不信你真的可以那么爱她。”
“我爱她,因为我想爱我自己,她爱我,也是因为她想爱自己。你们不会懂的,从来没有人懂的,也不需要有人懂的,其他人也没有必要懂的。”
“你死了,她会很痛苦的,说不定也会陪着你一起去殉情的。”他语气轻佻。
逸觞沉默了一会儿。
“我可以跟你做这笔交易,不过我很好奇逸觞少主准备如何安排自己的身后事!逸觞不是星瀚的,你火族也不是星族的。”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你会知道的。”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我去看看她!”
“告诉了她,你该就不能如愿了。”
“不会现在告诉她的。”
“她对你有多信任?”
“不知道,挺多的吧!”
“她会恨你!”
“不会的。”
“凭什么那么自信,你们凭什么来的自信,你们本是全然不搭的两个人的。”他高声了起来。
他没有应声,径直走了出去。门口守卫的人正是东篱和西风,那夜他也和他们说了不少话。
“逸觞少主?”
“你叫东篱?”
“是!”
“你是西风?”
“嗯!”
逸觞从窗户外隐约看了进去,轻声对他们道:“你们若是想要报恩的话,不用暗中保护她了,好好照看着星瀚少主和依依少夫人就好了。那儿的突发情况或许更紧急,她暂时还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少主,这里可是蓝灵谷,你怎么…”
“无事,我同你们谷主说过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了,也不要告诉星冉今晚我来过。”
他们不明所以地应着。
“以后她便就是你们的主人了的,或许刚开始她不会相信你们的,你们可以死缠烂打的,她的心挺软的,她有自己的感觉的,也是相信着自己的感觉的,真心就好,不必在她面前太过拘束的,她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的。”
东篱和西风相视:“少主这是何意?”
“过些时日你们就知道了,不用告诉她今夜发生了什么的!”他又强调了一遍,“她有时候会不开心,会有异样,不过不用太过担心,就像平常一样地对她就好了,不用太刻意的询问。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她说了你好好听着就行了的。”
“少主为何要与我们说这些?”东篱问道。
“别问那么多,你们会知道的。她的不开心有时也会用各种方式自己来调节的,不要觉得莫名其妙,有些人你们不懂,那就不要让自己试图去懂的,顺着她的意,适度地让她任性一下也挺好的。记下了吗?”
“嗯!”东篱点头,西风有点儿懵逼,一看他就没好好听,他就一直在想为什么,逸觞说这话是啥意思呢!
逸觞轻轻推开门,轻得听不见一丝“吱呀”,他看着她正趴在茅草之上,睡是睡着了,表情有点儿难受,眉头紧紧蹙着。他轻步上前,点中了她身体上的某个部位,才安心地将她揽入怀中抱了一会儿。
“冉冉,你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啊!”他轻轻捋起了她额间的乱发,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瓶药,小心翼翼地涂到了她的背上,手掌间。“你说你啊,我费劲心思给你制成的药,不是说好了要带上的,处处都带着的!”
静静地看着她,看了良久:“冉冉啊冉冉,你会坚强的吧,一定会的,以后逸觞不在你身边了,把药带好,把伞带好。提醒过你了的,你不是没有痛觉的,只是后知后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抱了一整夜。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只有她从一身伤痕到了半身伤痕,还全然不知。
逸觞和堇言成亲之日,也是逸觞定的,婚礼大小事宜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排场、气氛应有尽有,甚至连蓝延骥也请来了,当着他父亲的面叫着蓝延骥“父亲”,给足了女方面子。从这场婚礼的开始到一月之后的结束,连堇言自己都未曾察觉他在做着这样一个打算的,这就是南宫逸觞,这就是他。
两个月后,四目相视,良久无语,他南宫逸觞真的一个人前来赴约了,就他一个人一把剑,还有后来者的一匹马。那个地方在星都的不远处,星族境内,蓝槿明独对南宫逸觞。
“你就是这样安排后事的,南宫逸觞,姐夫!”蓝槿明略带有挑逗的语气对着眼前的那个人道。
“是!”逸觞居然说得那般坦然。
蓝槿明冷笑着:“枉费她对你一片痴心,你就这样回报她的,回报那个你南宫逸觞在天下人面前宣布的妻子慕堇言的。”
“是,火族交于她手里,我放心,逸觞可以不做她的凭借,她一样可以很强大。”
“南宫逸觞,你把堇言当成什么人了?你就这样敷衍她的?”
“我欠她的,下辈子还吧,人一辈子不能亏欠太多的人的,还不过来,不过我就欠她一人的,下辈子只还她一个人的,下辈子从头到尾只对她一个人好。”
蓝槿明冷笑着:“逸觞,你真是够了。那星冉呢?你真指望着她一个人可以撑得过三年,你没想过她知道了会如何吗?你不告诉她,宁可她误会着,也不告诉她,你也害怕了,你害怕她知道。”
“不怕,她知道的时候也就会懂的。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不懂逸觞,但是唯有她不会的。”
蓝槿明微皱着眉,他很是不解,此刻的逸觞还可眸中从容,心如止水,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之人,他的欲望,他的渴求,他的爱恨,他一点儿都看不懂看不明白,这样的人应该死吗?应该这么轻易地死去吗?
“我要你用上你所有的武功和我一较高低,毫无隐藏。”
“可以!”
一阵刀剑交锋,连风声都不及这般迅疾,就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蓝槿明的剑落地,一声“咣当”。
“果然是师傅的徒弟,还真是难为逸觞隐藏了这么多年,这么高深的武功居然还没在人面前用过的吧!”
“所以,凭你一人之力根本不能奈我何,即使是两个蓝槿明,能有把握吗?只用这样的刀剑交锋。”他似是在故意提醒着对方什么,故意对着他的双眸。
“说得对,一个蓝槿明一招便可稳胜。”他眸中涌现出了浓郁的蓝色,仿若要将这天地间所有的光芒尽数吸射而入而出,逸觞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他的眸子连眨都不眨一下了。那一声落地的声响之后,整个世界都是假的,一片死寂。
瞳术一施展,入术便难敌,无尽深渊中,此间只一人。
逸觞只觉得自己骤然被拉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眼睛明明睁着,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脸上全然不剩一丝表情,自那以后他的世界便就只有了昏暗无光、空洞无神,没有意识没有思考,没有光明只有黑暗,没了喜怒哀乐亦无喜忧参半。
天际的异象引得堇言的注意,她快马加鞭地赶到。赶来之时,那里散发着一道极为刺眼的光,伴随着一声不知是谁的惨叫声,亮瞎了的光才稍稍退却,有血迸溅而出,她却什么也看不见,她不停地叫喊着逸觞的名字,一声回响都没有。直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她跟着那匹马儿,在无尽的蓝光笼罩下终于寻觅到了那个人。
隐隐约约间,地上是一摊摊的鲜血,而逸觞则是坐到了地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也是一动不动的,不知是被溅落到的鲜血还是从他自己的眼角留下来的。远远看去活像是一个木头人。她的心一惊,眸间盈盈地闪烁着什么,轻慢地下了马,一步一步朝着这个木头人走了过来,她喊道:“逸觞,逸觞!”他竞没有一丁点的反应,泪水不禁从她的双颊落了下来,她擦去,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紧紧贴合着他的耳畔,他仍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堇言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慢慢松开了手,捧着他的脸,“逸觞,逸觞,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我是堇儿啊,你说你在试着重新爱上我的,你说这些日子一定会让我很开心很开心的,你说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火族唯一的少夫人的。你骗我,你一直都骗我,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啊!”她从没有哭得如此失控过,她第一次失态,为他,“南宫逸觞,你醒过来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你不能这样对我的,你醒过来,醒过来。”
她都未曾察觉到周围还埋伏有蓝灵使的,马儿过来为他们挡了一箭又一箭,紧接着还是炽炫赶到,才将他们救回了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