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黑夜
青星月影2018-12-09 01:344,372

  对于星冉族主而言,别人眼里她的一天便就如此结束了,寻常人的一天也该就在这戊时中的夜色中结束了。但是他们都不知道,那只是星冉族主的,而木欣然或是冉冉是以此作为伊始的,从那个夜色下一个真实的她就开始了。

  夜,静悄悄的,她的夜不是漆黑的,一片星光下的亮堂堂。寻一个无人之际,踏着小院外的那条秘密通道,走向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之地,从那时刻,木欣然或是冉冉才真正开始。

  那步调才是她最为轻缓的,不用被迫急匆匆着,更不必故意放慢着,手中紧握的一个小手电筒给她照着前路,每晚都走一遍,大概经历了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亦或是三年,也是可以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了的吧。

  若是有人问她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是否会存有真实呢?她会说有的,属于她木欣然的真实,那便就是这里,这会儿,这条路,这个时刻,这个地方的吧!

  她的脚步一近,那片灯光林便映入到了她的眸中,闪亮亮的,足矣在此读一本书,写一小段文字,诉一段心事,听一段故事。

  “逸觞啊,我的高冷态绷紧了一个月就绷不住了,对于真正关心我的人,在和他们的朝夕相处间,总是避免不了会有一点儿笑颜的,也总是避免不了一些感动的。你说冉冉的心很软,是啊,她的心确很软。”

  “逸觞啊,这个族主真的不好当,我有点儿可以设身处地地体会到那时的你的苦楚了,那时的你该是深处如何艰难的处境的啊。你是为了什么的呢?我是为了星冉,为了她的兄嫂,为了应她父亲的承诺。”

  “我也厌恶这样的烦累,可是对于一个本来就不祈求能做好的人,我只能以此来麻痹自己,证明自己确实没有懈怠,没有敷衍。不是为了做得好,所以才做这些看似无太大意义的努力,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安一下,只是为了蒙蔽一下自己的双眼的。”

  “但是啊,我今天居然睡着了,真的是很难被原谅的,想来真的好难受。明明是自己不喜欢的事,却偏偏还要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努力做。明明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明明有想做的事啊,还非要把时间花在那些会让自己觉得讨厌的事情之上。人啊,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呢?为何呢?”

  “你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她从树洞里拿出那个盒子,轻轻吹落掉上面的灰尘,擦干净了,才从袖中拿出了那支流苏簪子,打开了盒子上的锁。

  那里面可是藏着逸觞那么多年的秘密心结的,现在自也是她最珍贵的宝贝了呢!从何时起的呢?连他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的吧,然后就装满了整整一个大盒子,万千衷肠尽附于此。

  星冉轻笑:“逸觞,原来曾经的你真的和冉冉一样呢,都有这么多的‘废话’。”

  她也同样知道那样的‘废话’是何样的,那万千衷肠冗长重复着,但是对于那时写字的那个人而言,绝对是一句不多一句不少的。

  从那个时刻到子时也还有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可以说是她的一天中最为美好了的吧,和冉冉的逸觞一样美好。

  她抱着盒子,轻靠着这棵树,抬头仰望着这片天际,喜欢看这里的星星,每每此刻,她仿若可以觉得像逸觞正陪在她的身旁一样。抱着那个盒子,她会觉得他和她靠得是那么近,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超乎于了任何人。

  “逸觞,好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儿的,舍不得离开这个有你的地方,一出这里,一切又都不同了,你说外面的世界怎么总是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一件一件接踵而来,大的小的,都是非要让人挂心一下的。”

  “逸觞,好喜欢夜晚,夜晚多美好啊,就像现在一样,静谧动人,可以把一切都抛至九霄云外,留下一身清白一身空白,廖无其他。”

  “逸觞,想多陪你一会儿,陪你一夜都可以的,可是明儿要起早,又要起早,天天起早,你让我天天熬夜到几点都行,可是别起早啊,起早太难受了。没办法,保持明天好精神,我要去睡觉了,走了啊,晚安,安!”

  没此来都要欣然,每次走都要蔚然,那便是逸觞留给冉冉的力量,最好的力量,最美的力量,无人可及。

  开心时想你,悲伤时想你,忧郁时想你,愤懑时想你,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的。

  无论在外那个是开心的你,是悲伤的你,是忧郁的你,是愤懑的你,我看到的都会是真实的你,一个真正的你。

  你们都不知道的,冉冉的三年中从来都不乏逸觞的,从来不的。日后她会笑着说,其实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一直都在的。

  “逸觞啊,我把逸星言带来了,还是叫星言吧,读来顺口,逸星言简称星言。我要写完它,我也想坚持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就是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你说得对,人一生总要做那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能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多么不容易啊!”

  “人生路上啊,总是会有那么多的挫折、坎坷和打击,为什么就不能让一个人的一生一帆风顺点儿呢?不过一帆风顺的那也就不是人生的了吧。人生何意呢?意为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受着无尽的苦楚和折磨,苦中作乐吗?我随口说的,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能明白,咱们喜欢的那句‘半生累,尽徒然,碑文完美有谁看’了。”

  “逸觞,今天我找到了一个好东西,记得这个随身听吗?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啊?给你唱我最喜欢的歌,好羡慕那些唱歌好听的人的,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如果有时不那么开心,我就唱歌给你听。”

  伴随着随身听里,会有她的乐声,没有那么动听,时不时跑跑调,不过也算是用心尽力了的。听烂了的歌,哼唱不知多少遍了的歌。

  她就这样说给他听,说着记着,他也会给她讲故事的。他的故事都在那个盒子里,一页页,一本本,一个个字句,都可在她眼里:

  那个时候,族府里的孩子还挺多的,和他同龄的所谓兄弟不下十个的,就如同他父亲有那么多的兄弟一样,族府里很热闹的。怪哉,他们这一代南宫一姓居然没有一个女孩,都是一族府的男孩。

  小时候没有多大印象,记不清的也就记不清了,记事起他就没有母亲,无论是亲生母亲还是姨娘或是继母。不过也就是只有他一个人有个族主父亲,要被他们表面上不服气地称为少主。也就他天赋异禀,草药精通,比下去了同龄的所有孩子。就他一面被人夸大其词地阿谀奉承着,一面被各种手段陷害着压抑着。他不似他的族主父亲,有一颗医者的父母心对天下人,他只是一个孩子的,而他们那些同龄人甚至是大人都把他当做什么了啊!他只是不会忍气吞声,他骨子里从来就不会向人服输服软。

  哪个孩子小时候不崇拜自己的父亲啊,况且他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医的,还是一族之主呢!可他从不是因为这些而自豪的,他只感动于他父亲对他的好,或许是因为除了他父亲之外从来没人对他那么好的。他或许正是那种疾恶如仇、滴水涌报的人,可是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种人了。他崇拜他,所以他发誓等他长大了,他也要像他父亲一样,成为天下第一医。他也的确聪明,学什么都快。父亲很欣慰,他就更想学了,就是这样,他那时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也可以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医的。对此,他很有信心。

  在外,他们都排挤他,嘲弄他,讽刺他,孤立他,就如同他们的父亲对待他的族主父亲一样刁难。父亲可以忍得了,他忍不了,他从来不会忍,谁欺负他了,他必然是要欺负回去的。那时的架打得不少,吵也吵得不可开交过,他从来不会甘拜下风,睚眦必报。不过,他从来很少告诉父亲的,他的委屈都在自己心里,他不会让他多担心的。而他们从排挤他到孤立他,有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惹他,只是孤立了他。从那时起,他仿若就只剩下了一个人,是的,他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他告诉自己:没关系的,没关系,我还有父亲的,还有医药的,有父亲在,一切都不是事的。

  之后的之后,他的父亲走了,带走了那个孩子所有的念想,是所有的,然后消失,再也没有回来过。从那时起,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的,彻彻底底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一个人,无牵无挂,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上天残忍就残忍在这里,明明以为给了你最好的,然后把你认知为所有的东西全盘拿走,一丝不剩。

  他想离开,离开这个地方,什么少主,他们都憧憬都争夺都想坐上的那个位置,他只觉得肮脏,觉得心生厌恶。他迫不及待地离开,这天大地大,无牵无挂最好,自此,什么都不再畏惧,自此,医药再与他无干,来这人世一遭,为的竞就是尽力地活着。

  上天总是这样让人起起落落,他凭着自己的小聪明浪荡了一年,然后又让他遇到了另一个他们,现在想想,多么富有戏剧性的,我自以为是的女主角出现了。他的年少除了依依以外的另一个朋友,他们相遇,然后就相知了。那些个夜里,他们可以畅谈到天亮,一夜间毫不停歇,就像是那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彼此倾听着诉说着故事,一个少年掺杂到了一个少女心事之中。万千衷肠有人去听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那时年少,格外珍重这份来之不易。所以成了他蓝延骥的徒弟,然后又陷入了人生的另一个黑暗深渊。他和她待了三年,认贼作父了三年。接着出于各种原因当上了那个少主,你信吗?他就是不想看到火族内那么多可怜的人,受他父亲那颗医者父母心的遗传,他见不得那份可怜,他再了解不过他的那些从小到大的堂“兄弟”了,不学无术又极带功利性,族民怎么生活得好?

  可能没有人信的,冉冉,他们应该都觉得逸觞就是不甘心的,他们不知道逸觞是有多厌恶那个位置的,那只是一份责任的,同你一样对星瀚依依、对星宿族主的承诺或是责任的。

  这世上能让逸觞忌惮的人不多的,可那一个就像是恶魔一样的存在的,我怕他,逸觞真的会怕他的,你知道吗?我就那样亲眼看着他手刃了依依的父母,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居然什么都做不了,不,是我居然什么都没做,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帮凶,自己也是那一样的杀人凶手。

  我恼,我怒,我愤,我怨,然后我杀了好多人,我亲手屠尽了我自己的满门,我下令,没有人动,然后我自己动手了,我用蓝灵的武功杀了与我同姓同血脉的人,我亲手断了这世上同我血缘最近的人们,尽管为他们的死找了那么多的理由。那个时候我只是想,是他们间接害死了依依的父母,都是他们,若不是他们内乱,师傅师娘又岂会如此匆忙。我亲眼见证了,什么是血流成河,那一年,我十三岁。

  也是三年,他和她彻底断了,之后的六年,谁也没有了谁。他只知慕堇仙子,她也只知逸觞少主,他们也就如此而已。

  可笑,这样满手鲜血的人仍旧坐稳着这个位置,他们是惧怕还是害怕呢!演变成了一个敬畏,为你找着一个恰好的理由掩盖掉了一切,成了胜者为王。世上多了一个让人敬畏的逸觞少主,少年英雄,定内乱,平外乱。火羽强盛抵蓝灵,火族一跃四族首,少英雄南宫逸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人便就是如此可笑的吧!

  他从来不是个英雄的,他厌弃着整个世界。但他呢,只是在尽力地活着,只此而已。

  直到了冉冉,你的出现,第一眼,我似乎从你的眼里也读出了那种厌世之感,第二眼,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之后不由自主,如你所说的每个“另一半”,你是一个足够的让我离开这个厌弃的地方的理由,也是一个充分让我新生的理由,可惜我带不走你,可惜我们又要孤零零的一个一个了。

  你说你替星瀚依依惋惜,而我又何尝不会替我们惋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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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逸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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