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暗了下来,一天又要过去了。她抚琴坐于岸前,弹得一曲妙音。
“我什么都没说!”凌霄见晴茉一直未说话,开始先声道。
她淡淡一笑,继续抚琴。
“我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他!”凌霄又强调了一遍。
“嗯,我知道!”她继续抚琴,纤细的手指熟络地触动着琴弦,然后熟络地让琴弦断了。
“我之前去找过了!”
她淡淡一笑,“凌霄,今夜不静,心不静,人也不静了!”
“你在怪我?”他看着她道。
晴茉摇摇头:“怪什么呢?”她抬起头,向着天际伸出了一只手,手腕上有一串惹人瞩目的东西,“凌霄,我怎么有一种预感,他要走了啊?”
“你舍不得?”
“不,舍得的,他终于要走了,多好啊,做他真正的海落伊,回到那个带有他的梦的地方。”
“晴茉!”
“累了,倦了,回去睡吧!”
“不打了,没意思!”
“我也这么觉得,青兮女侠,风息侠带你出去闯闯好不好?”以轩掏出那个面具戴到了脸上。
“去哪儿?”
“听你的!”
“好,那就跟着本女侠走吧!”
“顺便去找找那个海落伊,不知道一声不吭地躲到哪儿去了,毕竟多少还是为了小桔的事。”
“其实小桔的事,我觉得你不用多管的,就顺应天意好了,一个一字,简简单单就好的!”
“那就这样吧!”
翌日一早,溪溪和以轩前脚刚走,落伊便回来了,毫发无损、正正常常地回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去哪儿了?”星冉问道。
“还不允许我出去逛逛了?再不去可能就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落伊抬头看着星冉,目光稍显空洞,以平和的语气道:“没什么。”
星冉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对了,冉冉,如果可以走了的话,你会选择走吗?我说的是如果!”
“真的可以…你是不是…”
“别问那么多,回答我,如果,会或是不会。”
“会…”星冉极小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舍不得什么呢?”
“和你一样,舍不得大家的!还有…”她小声道。
“不,我舍得的!冉冉,其实我们真的很不一样的!”
“你这些天到底怎么…”
他笑了:“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冉冉,在这儿当个大小姐过得挺舒服的,不像我。对了,问你一句!”
“什么?”
“你最不想走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某个人!”
“没有,不是的!”
“别这么激动,我都知道了,冉冉喜欢逸觞!”
“你闭嘴,别胡说!”
“不是的话,反应不该这么大的,脸红了哦!”
“明眼人早都看出来了,逸觞和堇言是一对,他们就像是天造地设。而对于我而言,我绝对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的!”星冉说得义正言辞。
“真的?”
“当然!”星冉眼神飘忽,故作镇定地走开了。她不敢说自己方才对于他的如果的那第一反应中,没有逸觞的身影的,她在想他的。她对逸觞,冉冉对逸觞,她只觉得和他在一起会很轻松很愉悦的,她想和他在一起的,可是她从未想过这会是一份喜欢的,藏识中的那份喜欢现在被说了出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反对,她只知道堇言和逸觞,所以从未敢去正视那份遐想。
夜间,落伊又将大家聚到了一去,随随意意地说了些话,喝了些酒。
“这几天去哪儿了?以轩和溪溪都等不及出去找你了!”逸觞道。
“秘密,过些日子你们会知道的。”落伊一笑。
“落伊哥哥,你教小桔画的素描!”
“可以嘛!雨族一画,小桔果真聪明,落伊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的也就只能有这么多了。”
“啊?!小桔还期待着哦!”
“以后小桔也要对自己期待了!”落伊淡淡一笑。
“嗯,创新!”
“对,孺子可教也。”落伊继续嬉笑道,“星瀚依依,以后的生活真的要是羡煞旁人了,我还是离你们远点儿,看着闹心!”
星瀚一笑:“那就闹着好了!”
落伊摊手:“真是傲娇!冉冉,你以后可是要天天吃狗粮了的。”
“没事,我吃得高兴!”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反正以后我不陪你的了!逸觞,你家依依可是把我们冉冉的哥哥给霸占了…”
“落伊!”星冉有些着急地喊着他,毕竟堇言还在,她不想给谁一份尴尬的。
落伊淡淡一笑:“你和仙子可不能再让冉冉这狗粮吃得不断了!”
“不会!”逸觞对着他的眼睛镇定道。
“我估计是酒喝多了,堇言别介意!”
“岂会?”堇言一笑,自饮了一杯,“堇言与逸觞一样,是个理性的人。”
“仙子确是与俗人不同的。”落伊也随之饮了一杯,他起身朝着凌霄走去。
“凌霄,你不喜听废话,那落伊就不说话了。落伊敬凌霄少主一杯!”说罢,一杯饮尽。
凌霄看着他,良久没有回应。
“敬你有因,应之安心!”落伊道,又是一杯接一杯,直到他接过一饮而尽。
落伊淡淡一笑,轻声道:“谢谢!”
凌霄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夜深了,聚散的人也三三两两散开了。
落伊以帮晴茉拿琴为由,跟着她一路,终于到了最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晴茉,你不接受我罢了,但是至少要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儿,好一点儿的吧!”
晴茉接过了琴,清浅一笑:“你也是!”
“等会儿!”他踌躇良久,还是决定了,掏出了那把晴落之链的钥匙,把它交到了她的手里,“纵然不会是我,也不是凌霄,希望他会是个比我们都要好千倍百倍的人。”
“谢谢!”她看着他的背影,伸出了自己的白皙的手腕,轻轻抬起,在皎皎的月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还有她那微微勾起的唇,那带着一丝忧郁苦涩的笑。
“解脱了吧!解脱,是敢承认这是个错。海落伊,是时候该放手了的吧!”他在离她渐行渐远时,终于下定决心离她远了,放手了吧!一向潇洒的他,这次脚就像踩在刀尖上,腿就像灌了铅,步履维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可他强迫着自己走开,他从未觉得原来自己的心如此绞痛过,揪着疼。那一刻,他抬起头,眼角有两行热泪落了下来,他伸手抹去,闭上了双眸。突然睁眼,眸中闪过了一种耐人寻味的不同于寻常的光。转瞬间又恢复如常,他继续向前,脚步艰难。
天际星光闪烁,一颗流星划过,映入了他的眸中,他转身跑了回去,越跑越快,越跑越急,仿若是在和这颗流星比速度,终于停下来了,流星也逝去了。该庆幸吗?她还在呢,她还没走,她没有转身,星光映在眸中,映衬着眼角的泪珠,亮晶晶的。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他知道她知道他来了的。
“怎么了?”她现在可以转身对他,依旧面带微笑,依旧如常的语气。
“有流星!”他轻声道。
她抬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的。
“他们说流星是幸运的象征,对着她许愿是很灵的!”
“我知道,原来你们那里也有这样的说法啊!小时候一直都相信,后来发现,其实也就只能让小孩子信的吧!”她浅浅一笑。
“那若是是真的呢!晴茉想许什么愿呢?”
她垂眸一笑:“若是是真的,那就让那些该幸福的人依旧幸福着吧!”
“那若是他的幸福就是你呢!”
“那他便不该是那个幸福的人的。”
“我愿意!”
“我不愿意!”
“那为什么还要哭?”
“你看错了,没有!”她面带微笑。
“一下就好的,你会后悔的!我只要你的一句挽留,我就可以堂堂正正无悔地为你放弃那个世界,甚至不要什么结果也永远不会后悔的,晴茉,我只要你的一句话就够了的。”
“很高兴能遇见,不遗憾会走开!”她淡淡一笑,这一次的转身再没有回头。
“你所认知的我的幸福,风晴茉,那是你在自以为是,这次是真的,以后再也骗不到了的,晴茉,明天,茉莉林,我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没有回应了,一句也没有了。
“逸觞,落伊像一个人!”
“堇言认识?”
“没有,很像却又一点儿也不像的一个人。”
“蓝谷主近来太过悄静了!”
“逸觞…!”
“什么?”
“落伊要走了!”
“你也看出来了!还是堇儿还看出了些其他的什么!”逸觞淡淡一笑道。
她抬头看向天际的那一颗流星。
“明日会有流星雨!百年难得一见,堇儿也早知道了吧!”
天空好像要下雨,他从晨暮到了午时,都只有他一个人。迎接他的只是一场大雨,让燥热的空气一点点湿润,掺杂而入泥土芬芳的花草气息。雨下一人,岸前一琴,雨水打落琴弦,和着他歌声的伴奏,清脆入耳畔。
天空好像下雨,我好想与你一起,
想站在,你身旁,听你弹琴给我听,
如果场景里出现音乐,我会唱歌给你听
哪怕突然间电闪雷鸣
春天总会来临,想陪你去趟茉莉林
花香馥郁迷人,终究不过一个你
如果有时不那么开心
我愿意变成小丑逗笑你
你其实明白我心意
为你唱这首歌,不是我的风格
它仅仅代表着,我想给你快乐
为你身心俱疲,为你做一只专一的企鹅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
为你唱这首歌,你喜欢的风格
它仅仅代表着,我希望你快乐
为你孤独患者,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
日落夜现里有流星划过,有梦醒的迹落
为你唱这首歌,不是我的风格又如何
你喜欢的风格即可
为你长留于此,为你放弃旅途有何不可
时空时差里有流星划过,注定你会遇见我
雨下的他将这首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因为她曾说过她很喜欢。他改了,却也没改,他知道自己还没有那个足矣强大的能力成为那个她需要的那个他。
“我以为,你不会来,我高兴,因为,在让我离开与否之际,你也会有那么一点儿犹豫的吧!”他起身,透过雨帘看着那个她。
她撑着伞,一步一步朝他走近,一字一字开口道:“我来了,为落伊做最后的道别!”
他笑了:“最后了,以后再也没有落伊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以后无论晴茉遇到再多的人,他都不会再是落伊了的!不会是了的。”
她沉默着,眸中一阵清淡。“走好!”
“晴茉,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你一直未曾开心过的地方,离开这个让你一直戴着面具佯装的生活,离开这个给你无尽噩梦的地方,离开那个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的回忆。”他牵着她的手,无尽地向着远方奔跑。
雨停了,停得恰合时宜,然后天边出现了彩虹,出现了繁星。
被他牵着的手一点点地滑落,她停在了原地,抬头,一颗颗流星从人的眼前一晃而过,他伸手,她也伸手,一道道绚烂的光映在他们的脸庞。
如初识时的那般阳光灿烂的微笑和那天地不怕的任性,掺杂着做作的礼貌绅士,他朝着她喊道:“晴茉,来啊!我带你走,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她笑了,她也是笑了的,喉咙中却是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响,她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如此冷漠的她的脸,淡漠着对他道:“走好!一路走好。”
她想对她说那不是晴茉的声音,那不是她想要说的,可是她只看到了落伊那张脸上漾起了一阵释然的微笑。他说:“谢谢你,风晴茉!”
那张漠然的脸与她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了,她淡然地点点头。谢谢晴茉什么呢?谢谢她让你被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越来越亮的光刺射着她的双眸,让她如何也睁不开那双眼睛,白昼笼罩着她,让她眼前的他的气息一点点消散,直至消失殆尽。不知不觉中,她哭了,哭出了声,一如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在自己眼前去了另一个世界。她只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她不敢抓住的那一束光终于也消失了。
“你们都不要晴茉了,都不要了。想念那个坏女孩,被世界所抛弃,也就该理所当然地抛弃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