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小门推开,锦衣少年一跃而入。随着锦衣少年跃入门内,一双玉手轻轻的关上了雕花小门。
只见一身酒气的锦衣少年一进闺阁,便趴在了一个圆圆的小桌上。
一个清秀脱俗的女子走到锦衣少年的身前,手指对着圆桌轻轻的扣了三下,一下轻,一下重,然后又变轻。
锦衣少年抬起头来,俊逸的面容如玉一般,剑眉星目的五官秀气里带着一丝迷离,眸子里荡漾着春水一般的光芒,看着眼前这个肌肤似水一般清透的女子。
两人四目相对间,女子脸色冷冷,看着少年的目光不像是在迎合,却显得非常凝重。
“冉墨,你要吃罚酒了。”
女子对锦衣少年直呼其名,让锦衣少年略有些不满和惊讶。这锦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烈阳国的使臣兵马大元帅冉墨。
“你……是谁?”
冉墨坐在圆桌边,惊讶的看着眼前婉约清秀的女子,那透明如水波的肌肤泛着润泽的光。
冉墨的问题让女子笑了。
“冉墨,你现在找的人是谁,我便是谁。”
冉墨看着女子的肌肤和清秀的面容,心里好一阵荡漾。这大陈国不愧是人间福地,这里的女子生得个个肌肤水灵,而眼前这个修颐阁的头牌女子欧阳蕊,那肌肤甚至透明得如水波一般。
看着冉墨迷离的目光,女子脸上如罩了一层寒霜,一股怒意蒸腾上来。
“难怪云小青说她收了个花痴徒弟,看来是真的。冉墨,你再这个痴相,当心他日云小青重重的罚你!”
云小青老师?冉墨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才冷静下来。
女子看见冉墨脸色吓得发青,冷冷的笑了,坐在了圆桌的对面。
“你……你怎么知道我老师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女子对冉墨的问题不理会,而是伸手在冉墨的头上弹了一指头。
这一指头弹得很轻,然而在冉墨看来,这一指头却很重。因为这一指头弹的力度和位置,正和归月殿的云小青老师一般无二。
冉墨这下震惊了,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婉约女子。
“我们说话小声一些,冉墨。”女子示意冉墨莫大声。然后端着茶杯自顾自的啜了一小口。
“我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等云小青回来,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女子的话让冉墨开始有了一丝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显然是云老师的故人。
“你今天约我前来到底有何事?”冉墨不解的看着女子。
眼前这个修颐阁的头牌欧阳蕊看来并非寻常女子,而且与冉墨的师父云小青看来还有这非常过密的交情,这让冉墨心里涌出了非常多的问题。
女子从袖子里轻轻的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冉墨,轻声的吩咐到:
“看完就烧了。”
冉墨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用蝇头小字写着:
“冉墨,烈阳国炎炽天虽死,但你保住了烈阳国对魔界势力的中立,也算有功。有三件事必须告诉你。第一、灵明院内叛徒已除,然而,七公主对灵明院的总攻也即将发动。第二、二十一陵的狂陵已对你下了追杀令,你需小心。第三、七公主的身边有一名为紫叶的修罗,此女有读心之术和媚术,你需小心。”
看完纸条,冉墨额头冷汗涔涔。尤其这第三条,冉墨更是看得心惊。
好个修罗紫叶,你果然不简单。读心之术?媚术?难怪我冉墨在你身上次次抓不到任何把柄,看见你就欲火焚身,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冉墨把纸条再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缓缓在灯烛上点燃了纸条,站起身来对着欧阳蕊深深的拜了下去。
欧阳蕊笑了,声音略带沙哑却极为好听。
“冉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小女子我可受不起你这大礼。”
冉墨听出了欧阳蕊话里的讥讽之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不好意思啊,我又出洋相了。对了,孟婆婆还好吗?”
欧阳蕊听见冉墨问孟长老的安好,这才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和颜悦色的看着冉墨:
“不亏孟长老教你一场,看来你总算还有些良心。你放心,冉墨,该要见你的时候,孟长老自然会来见你。”
说完,欧阳蕊走到门前,打开小门对着门外一抬手:
“不送,冉公子。”
冉墨看着眼前这个谜一般的女子欧阳蕊,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对方的身份,于是快步的出了门外,仍然装作醉了一般从阁楼上晃了下去。
当天夜里,修颐阁头牌欧阳蕊的晚场里,烈阳国的几个客人依旧是一掷千金,只是少了一个光彩照人的锦衣少年。
明月高挂,淡淡的月光洒在大陈国建阳城外一个孤独的沙洲上,沙洲四面临水,洲上一座孤单矗立的古塔下,站着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少年。
深秋的人间已是有些凉意,月色下,更是夜凉如水,然而,比这深秋的凉意更冷的,是这个沙洲上弥漫的杀气。
“出来吧。”
锦衣少年一身酒气,然而四顾的星目却光芒逼人。
少年的话音刚刚落下,月光下出现了两个人影,仿佛本来就站在那里一般悄然而立。
“冉公子,你果然有胆色。我二十一陵的约定,从来没有人敢独身一人前来,你算第一个。”
锦衣少年笑了,笑得很迷离。
因为月光的清辉下,那两个人影是如此绰约。
女子,还是女子。锦衣少年只要看见女子,尤其是美女,总是笑得这么迷离,哪怕面对的是世间最冷的杀手。
“我没有什么胆色,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和美女私会,还要带多少人壮胆。”
少年的话是真心话,尤其他说对方是美女,这一点也没有夸张的成分。
肃杀的沙洲上,少年看着月光下站着的一主一从两位女子,身上泛着的酒气和着他迷离的目光,在这个杀气弥漫的岛上,显得各外不协调。
“哼!有什么遗言就说吧。”
站在从位的女子冷冷地说道。言语中的杀气即使隔了数丈,也能使人脊背发凉。
“遗言?还真的有。我想看尽天下最美的女人,和天上最美的女人,这算遗言吗?”
少年的话显得格外认真,认真的惹人发笑。
肃杀的沙洲上,本来不该有笑声。
然而,不该有的东西还是有了。咯咯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在沙洲响起,悦耳动听。
笑声里还有一丝寒气,一丝致命的寒气。
几个呼吸后,少年仍然呆呆的看着月光下的沙洲,沙洲、古塔、流水,一切仍然寂寥如常,包括少年的呼吸,仍然均匀而泛着酒气。
寂寥的沙洲上,两位女子的呼吸却有些凌乱,在她们惊恐的目光里,这个仍然如常的少年仿佛鬼神一般可怕。
月光下,两位女子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
为主的女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简狮死得不冤。”
为从的女子站在为主的女子身前,紧张的盯着锦衣少年,一动也不敢动。
“主人,您先走!”
为从的女子抿紧的嘴唇已经绷成了惨白色,月光下,她站立的身姿略略有些发抖。
锦衣少年的目光迷离的扫过两位女子,和她们四目相对的时候,瞳孔里照见了对方那无法掩饰的惊恐。
“你们问我有什么遗言,我已经如实相告。我也想问问你们有什么遗言,不妨告诉我如何?”
少年坏坏的笑了,两位女子发现他的眼里露出了猎人面对猎物般的笑意。
“主人!快走!”
为从的女子再次催促,她的肩膀已经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发抖。
为主的女子看着锦衣少年和自己身前为从的女子,坚定而怅然的摇了摇头:
“生死如期织,几人独待月;伊人自归去,可叹君不知。”
为主的女子抬头看着月光,在月光的清辉下,两行清泪簌簌落下,滴落在沙洲上。
“主人!你……”
为从的女子急的脸色铁青,看着为主的女子,扑通一下跪在了为主的女子身前。
“您何苦呢?主人。”
跪着的女子眼泪也是簌簌落下,悲哀的看着为主的女子。
锦衣少年却不干了,本来是来月下赏美女的,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悲伤的调调,搞得少年立刻慌了手脚。
“别哭,别哭。你们的遗言我不问了,你们要走就走是了,我绝不拦着你们。”
两位女子惊异的看着这个忽然慌乱的少年,从他的眼里,她们看到的是同情和怜悯。
为首的女子傲然的抬起如月一般清冷的脸庞。
“要杀便杀,你不要假惺惺。”
为首的女子伸长了粉颈,似乎在等着什么。
锦衣少年摇头:
“我不是来杀你的,我只是奇怪,二十一陵怎么会有你们这种美女杀手,所以跑来看看。”
少年的话非常朴实,也非常诚实。
为主的女子生气了,愤怒的看着锦衣少年。
“你这个白痴,你不杀我们,我们可是来杀你的!”
“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动手?快!杀了我!”
“凭什么?”
“就凭我要杀你!”
“你杀得了我我不早死了,哪还有这么多废话?”
“你到底杀不杀我?”
“不杀!你爱去哪去哪。”
锦衣少年和为主的女子两人叽叽咕咕的对话,仿佛两个吵架的情侣。然而两人的对话,却让双方都摸不着头脑。无论锦衣少年,还是这两位女子,都对对方有些好奇。
好奇心这个东西有时候很害人,当然,有时候也很温暖。就如同这个沙洲上升起的篝火。
两位女子和锦衣少年都被好奇心和篝火温暖了。三人围坐在篝火边,一谈便是一宿。
“原来你既是大陈国的公主,又是二十一陵狂陵的陵主。呵呵。”
锦衣少年笑了,旋即他又问道:
“你觉得嫁给我们烈阳国的皇帝,比死还可怕吗?”
少年的问题让篝火边冷场了一小会。
“我听说你们烈阳国的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这样的男人,我死也不愿意嫁。”
女子的回答有些言不由衷,即使少年不看对方的表情也察觉到了。少年不想深究女子的心事,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唉,正因为他是个妹控,所以我们才要找一个能镇的住后宫的皇后啊。你是不知道,他那个飞扬跋扈的妹妹,现在是我们烈阳国第一头疼的角色。”
少年那郁闷的神色,在两位女子看来极为滑稽,也极为真实。
“你那么高的武功,难道也制服不了她?”
为从的女子奇怪的看着少年。
少年有些尴尬。对方的问题让他凌乱了。他只能默默的摇头。身为花痴和师兄,他对炎明娇不是武功强弱的问题,而是被对方一直以来通吃的问题。
“以你的武功都制服不了,那我们公主去了又有何用?”
为从的女子好奇心仍然很重。她很想知道这个锦衣少年到底葫芦里藏着什么毒药。
少年叹了口气,若论这世上他最头疼的人之一,便是那个烈阳国皇宫里的娇螃蟹了。
“你们公主若真心不想嫁过去,我这个问题也就没必要回答了。”
少年的回答算是给自己遮了一块遮羞布。然而,遮羞布下的东西却非常惹人关注。
为主的女子便非常想揭起这块遮羞布一探究竟。
“那如果我愿意嫁过去呢?”
少年笑了,笑得很尴尬。
“如果你嫁过去,自然会知道,又何必我现在多此一举。”
少年死死的捂住遮羞布。他的表情表明了他的底线,不管你嫁不嫁,我的遮羞布一定不会揭开。
然而越是企图保守的秘密,就越是容易引起别人的好奇。为主的女子已经死死的盯住了少年的遮羞布。
“你如果告诉我,我也许会考虑嫁过去;而如果连这件事都不告诉我,我肯定不会答应嫁过去。”
两位女子都死死的盯着锦衣少年,她们的好奇心如同这篝火般熊熊燃烧。
锦衣少年沉默良久,他的心里一架天平正在反复的称量。天平的一边是他身为男人自诩的尊严;天平的另一边是烈阳国急需的和亲和一位足以制衡娇螃蟹的皇后。
天平很快倾斜了,因为少年两个多月来的回忆告诉他,他那所谓的男人尊严,早在烈阳国被娇螃蟹的钳子扯得一地鸡毛,不单单是他的,包括烈阳国皇帝炎明天的,以及满朝文武百官的也是如此。
而眼前这个既是二十一陵狂陵陵主又是大陈国公主的女子,简直是制衡小公主炎明娇的天选之人。
“因为我是她的师兄,而且她也是一位美女。”
少年如实相告,看着对面两位女子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有意思起来。
为主的女子似笑非笑的表情,为从的女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表明她们都在忍着一种冲动。
“看来关于你冉墨的情报,我们二十一陵除了武功没有准确的掌握,其他的基本属实。好了,小雯,我们走!”
天边已泛鱼肚白,为主的女子起身准备离开,在这个沙洲的夜晚,她似乎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答案不是那么满意。
锦衣少年有些急了。
“请问公主殿下是否打算嫁给我们烈阳国皇帝呢?”
为主的女子笑了。
“再过几天你自然会知道,我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说完,两位女子如风一般消失在了沙洲上,只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锦衣少年有些尴尬的发现,自己最后被摆了一道。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个夜晚之后,他为烈阳国又带去了一个与娇螃蟹一样令全烈阳国君臣都一地鸡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