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平避开秦燕关切的眼神，低头道：“这几天我没回家，也没和你联系，一直在外面处理公司的事，”他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瞥见秦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便再次低下头去，沙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是我没用，公司怕是保不住了。”
秦燕一惊，“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宋珍听到这话，突然上前一把扯住儿子，不住地用力推搡，“好好的公司怎会保不住？你给我说清楚！”她的声音奇大，动作更是大得离谱，惊得果果紧紧抱住妈妈的腿不撒手。
陈海平一脸的沉痛，“都怨我！是我没出息！是我糊涂！脑子进了水！”他说着说着突然伸手对着自己的脑袋就是一顿猛击，慌得秦燕忙不迭用力压着他的手臂，迭声道：“海平你别激动！别激动！”她将陈海平拖到沙发旁，强行将他按坐下，扭头对宋珍道：“妈，你快给海平倒杯水过来！快点！”
宋珍不知是被陈海平刚才的动作吓住了，还是被秦燕前所未有的口吻给震住了，她愣愣地望着秦燕不动，直到孙女果果轻轻叫了她一声奶奶，她才不自然地应声，很快端来一杯温水，秦燕接过来，试探了一下水温，这才递给陈海平，“海平，你别着急，别着急啊，先喝点水再说话，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陈海平浑身一震，下意识快速和母亲宋珍对视一眼，之后他接过秦燕手中的水杯，仰面汩汩一口气喝下，然后用力将水杯搁在茶几上，长舒一口气。
他告诉秦燕，半年前他借了六百万给一个办企业的朋友周转，说好三个月还，可是现在那个朋友却消失不见了。
陈海平说：“后来我才知道，他借了周围很多人的钱，加起来怕要有一个亿了，”他看向面色失血的秦燕，强调道：“那个企业是一家油脂厂，你要不信，可以去查，他们那个老板是不是跑路了！”
秦燕的脑子一片混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六百万！借债的跑路了！这种事情她也曾听人说过，总觉得是故事，从没想到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宋珍啪的一声给了儿子的后脑勺一下，“你傻呀！不会报案？”
“对！报案！”秦燕连连点头，抓住陈海平的一只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草，急切道：“咱们去报案！总会抓住他的！”
陈海平摇摇头，眼神充满了绝望，“没用的，他留下一封遗书，人已经跳黄浦江了！”
秦燕的心再一次跌到谷底。
完了。
六百万。
“什么跳江！”宋珍突然尖叫道：“这种厚脸皮的人还会跳江？肯定是假的！想金蝉脱壳！”
秦燕的脑子已经彻底短路了，压根也没疑惑小学没毕业的婆婆是怎么会说出金蝉脱壳这个词的。
“不管真的假的，他人消失了这件事是真的！”陈海平突然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蠢！三个月前银行催款，那人让我缓缓，我怕银行信用降低，只好用家里房子抵押跟人借了一笔钱……”
“房子抵押？你竟然用房子抵押？”宋珍恨恨地戳儿子的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的！你真是气死我了！六百万！你那小公司卖了怕都不够还的！天啦！”之后她不住地抬手跺脚，哀嚎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老了老了还要受这种报应！”
秦燕见婆婆状若昏倒，顿时回过神来起身拉住她，安慰道：“妈你别着急，别再把自己身体给急坏了，”她伸出一只手轻轻给宋珍顺着后背，继续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出解决的办法来。”
“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宋珍猛地摔开她的手，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道：“难道你还有六百万不成？”
秦燕憋着一口气，“我没有六百万，但我会和海平一起面对。”
宋珍发出一声讥笑，“面对？你怎么面对？你多少年都不工作了！”
“妈！”陈海平突然大喝一声，“你瞎说什么！能不能别添乱了！”
宋珍被儿子一喝，激烈的情绪顿时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快速消散，大约是不甘心，她口中犹自小声咕嘟道：“我添乱？我怎么添乱了？还不都是因为你个不长进的东西！”
陈海平给母亲警告的一瞥，伸手将女儿果果拉到面前，望着她怯怯的眼神，他疼爱地拍拍她的小脸蛋，强笑道：“果果别怕，没事儿的。”他站起身来，对宋珍道：“妈，你陪孩子在家，我和秦燕出去吃晚饭。”
“出去吃？”宋珍看秦燕一眼，迟疑了一下，不满地对儿子道：“你们有话到外面去说也好，省得我又添乱。”
秦燕本没有出去吃饭的欲望，但见丈夫受了这样大的打击，此刻正是需要安慰支持的时候，觉得还是顺着他好，于是换好衣服不声不响跟着他出门，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