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给我。”王念祖接过龙武的煤油灯，一抹灯上残留的污垢油渍，盯着向那煤灯，而后眼神就直了，魔怔般呆住。他盯着那火苗，瞳孔缩得极小，久久不说话，看得一旁的龙武直发悚。
“念祖哥，你没事吧？不是被附身了吧？”龙武偷瞄着王念祖，见他眼神诡异，像是盯着烛火又像是……在看煤油灯上的银色铁丝架子。那铁架子原本覆着一层泥和油，王念祖接过后第一时间擦去了那泥油，露出了铁架崭新的银色。
龙武脑海中灵光一闪：念祖哥不会是对着铁丝在照脸上的黑手印吧？越看，龙武越觉得像，越看，心里越有发毛的感觉。一个人在满是尸体的环境下将细铁丝当镜子照着脸上黑漆漆的手印，这个人该是多么地变态啊！
大约三分钟后，龙武放开煤油灯，道：“可以走了。”
“去哪？”龙武现在不仅怕这堆着几百号人的古怪树桩，也怕面前的王念祖。
王念祖不答，只叫龙武跟上，自己转过身徒手爬上桩墙。龙武见王念祖身手矫健，树桩高墙说爬就爬，像是有练过一些拳脚功夫的。他仔细一想，王念祖刚才徒手就将那深压在层层尸体下的音回尸体一把抽了出来，这力道非常人拥有……难道念祖哥也是个中高手？边疑惑着，龙武不忘紧跟王念祖攀爬至墙顶。
来到木桩墙顶，见顶处是一个无盖缺口，四方由叠起的木桩子搭建而成，中间平躺着密密麻麻叠在一起的尸体，高高堆成一座小山。尸堆男女各半，男尸中央有多具蜷缩的女尸，女尸里也有被摆成小圆形状的男尸，共同谱着一副阴阳图。无论男尸还是女尸，头脸身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脸上似乎隐隐约约挂着浅浅微笑。
从高处看下，那尸群颇为壮观。龙武第一次直面这么多诡异尸体，双腿一软，差点跌下高台。所幸一边的王念祖早有防备，抓着龙武的腰将他一托，龙武眼前一黑，待双目能看清时，就见一堵扇叶形柜门横在眼前，柜内堆着铁棍、钢刀之类打砸用的武器。
有声音透过柜门传进来。
“今晨来时的时候看见一个池塘，可巧了……”
龙武往柜门处看去，那扇叶柜门透出的光打在他眼睛上，他眼睛久未见强光，被刺得流泪，好一会儿才能睁开。
柜门外是一处豪华私人练功房，分休闲区与练功区。练功区里摆满了武行常见的各种练武器材以及兵器，还有些罕见的洋式健身器材，墙上贴着龙帮标志——巨龙图腾。休闲区颇有文艺与时尚气息，除了造型别致的沙发、书架、画台、储物柜以外，竟然还有一个私人酒吧，酒吧后排的酒柜上摆满了洋酒。
只见龙帮二当家龙津靠在真皮大沙发上眯眼假寐，一副累坏的模样。他身边的贴身打手孙二正与他小声说话：“那久踞石头上的王八爬走了，石头曝露在阳光底下，我一看哪，竟然是一块璞玉，可值不少钱呐。您说我是不是顶幸运？还是时机到了，该那玉石显山露水？”
“哼。”龙津发出似带着怒意实则透着喜气的哼声，“帮主尸骨未寒，就别提些旁的了。”
“是。”孙二点头。
龙帮主刚死，这两个人居然有闲心在讨论什么王八石头的。躲在储物柜里的龙武听得一头雾水。
“那俩个杀害龙帮主的凶手可是逃了？”龙津问道。
“可不是逃了嘛！”孙二叹道，“小的一时疏忽，没仔细交待保镖，让那两原凶逃了。请副帮主责罚！”
“罚你去刑房领十鞭。”龙津怒道，“切不可放过杀害龙帮主的真凶！必须登报寻找凶手，若有人抓到他们，无论无活，一个人头悬赏千块大洋。”
“是！”孙二领命。
龙津揉着酸涨的眼睛站起来，“听闻杨都督来访，我们快去前门相迎。”
待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孙二关上门后。龙武松了一口气，刚想推开柜门，王念祖却猛地握住了龙武的手。龙武疑惑回视王念祖的同时，又听到柜门外传来“悉悉率率”的声响，似是整理衣裙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男声从那吧台后面响起。
“王八指的就是义父，那玉石暗示的是津叔。孙二那狗贼，在恭喜津叔即将继承龙帮帮主之位呢。”听这句里对龙帮主的称呼，像是龙暻。果然，龙暻顶着那张让人过目不忘的俊美脸庞从柜后站了起来，“婉婉，你这回可信了我吧，我是冤枉的。人人都道我龙暻是依靠你才被帮主提拔为少帮主，他们哪里知道，我是真心爱你。”
柜后又浮起一张通红的女性脸蛋。那女性虽长相清秀，但在龙暻的艳色下，只勉强够看。此女便是龙帮主的亲生女儿龙婉。龙暻目光灼灼地看着龙婉，龙婉羞红了脸蛋：“快别说了，你不害臊。”
“我想说，看到你，我便想说。”龙暻深情道，“我想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你便是我的星星，我的月亮，我的心肝肝。”
世上所有女人都抵不住龙暻那俊俏脸蛋，更枉论这张脸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你。龙婉的脸红得像血，快要滴下来，“可是他们说你对我不是真情实意，我长得这么普通，配不上你的。”
“是我配不上你！好看的皮囊千千万，但婉婉只有一个。婉婉有颗七巧玲珑心，真真儿的真善美。”龙暻抓着龙婉的手凑到唇边落下一个虔诚的吻，“你是我永远的女神。”
“龙暻！”龙婉深受感动，扑到龙暻怀里呜咽起来，“父亲他真是被龙津他们下毒杀害的？”
“别怕，我龙暻发誓，我会尽全力保护你！”龙暻紧紧拥着婉婉，“义父说过，他需要一张和他唱反调的黑脸，以诱出内部奸细。我便是义父精挑细选出的黑脸，一切有我，你别担心。对了，这件法国定制的洋装你穿着可舒服？料子可磨皮肤？明个儿我带你去洋服行定作几套黑洋装做参加葬礼之用。你若不想去，就在家里休息，看看书浇浇花，别太过伤神。”
柜子里，龙武吃惊地张大嘴——杀害他二大爷的真凶竟然不是龙暻，而是龙津！
龙武望向王念祖，却见王念祖朝他摇了摇头。龙武读懂了王念祖的意思：黑帮乱道，恩怨情仇剪不断理还乱，事情远不止他听到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