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车上,季馥芳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与我说话,我却只是望着外面后退的街景,渐渐出神。
时间后退,到邵砺锋在旅馆抓到我的前一天,也就是那个中秋节的团圆夜。
在房间里闷声哭了许久,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昏昏沉沉地冲到了大街上,终于找到了一处小卖部的电话机。
拨通了季馥芳的号码,我一听到她的声音,思念瞬间冲溃了全部理智,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话,“妈……”
“尹梨,是你吗!”季馥芳又惊又喜,嗓音都带着哽咽,“女儿,你现在在哪里,妈妈好想你啊……”
我抽噎着说不出话,却不料下一秒,她又急急地开口,“尹梨,你相信妈妈,千万不要被小锋给骗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心被一只大手提到嗓子眼。
“梨梨,我也不想骗你……”季馥芳终于哭出声来,“你要是跟他走——真的会没命的!”
呆呆地挂掉电话,我耳畔里还回荡着季馥芳的一句句话语。
“她妈妈患上了严重的败血症,必须定期输入新鲜的血液……”
“阴性的熊猫血很稀有,偏偏你却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才会收养你……”
“每个月都会带你去医院抽血,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血小板疾病,全都是因为小锋要你的血!”
那一刻,我才算是明白,我不光是配不上做一个人,生存下来的意义,竟然只是为别人当一个天然的血袋。
——
从回忆拉回现实,我打从心底嘲讽了一声——
说什么动听的诺言,不过是为了完完全全,独占我我而已。
如果到时候他的好妈妈需要,他必然也会哄着我,抽干全身的血液去换一命。
想起男人倒地时候的眼神,我心里涌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呼吸一口都带着血腥味道。
你可以骗我,可为什么要用爱我的名义……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我对身旁的季馥芳说,“我要的证据呢。”
她看着我罕见的强硬,似乎觉得有点陌生,却还是依言,从包里拿出了一份牛皮袋,“也好,眼见为实总是对的。”
一圈一圈地解开绳子,我抽出厚厚一叠病历单,一一记录着我,和那个叫季佩华的女人的点点滴滴。
命运似乎爱开玩笑,有意将我们俩的生命线绑在一起。随着我一点点长大,季佩华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对于血液的渴求也在节节攀升。
直到我十三岁那年,季佩华败血症加重,吐血不止,第一次从我身体里抽走了400cc的鲜血,流入了她体内。
自这一天开始,后面每一份输血单的数目越来越大,整整七年时间,我竟然浑然不知。
想起每次从医院回来,我都觉得浑身发冷、好几次头晕眼花地走不了路,季馥芳也只是告诉我,你的身体不好,这是很正常的。
捏捏厚厚一叠证据,我喃喃,“难怪,难怪……”
难怪不管邵砺锋多忙,每个月都要来尹家见一面。恐怕就是为了监视我,确保我还在健健康康地活着。
季馥芳将近乎麻木的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乖,在妈妈身边就好了……”
如此温柔地说着,她的嘴角却慢慢勾起了渗人的狰狞笑容。
如果说邵砺锋只是想要我的血,那么季馥芳,却注定要毁掉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