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当我站在公安局门口望着缓缓驶进的警车,我无奈地摇摇头。
进去之后,我和民警说明自己的来意,随后他把我带到一个小隔间里。
在里面我看到一脸憔悴的阿飞,不过双眸依然炯炯有神,仿佛两盏永不熄灭的明灯。
阿飞一见到我,就像看到救世主降临一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民警走过来,询问了一下我的个人情况,又拿走我的身份证。
“兄弟,你总算是来了,我要是今天联系不上你,明天我又得蹲号了,至少去拘留所住上个把星期。”
由于身旁一直有监督我们的民警,阿飞说完这句话后,没再透露更多讯息。
公事公办就是慢,现在我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民警拿走我的身份证,原本只是想调下我的个人档案,却足足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
当我和阿飞一起走出公安局时,美人遮面般的月牙已经高悬头顶。
我心想着这下完了,赶回家做晚饭肯定来不及,上午老婆还特意交代过,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嘛。
但阿飞这件事远比我挨老婆骂更紧要,兄弟多年,挨骂就挨骂。
站在路边上,由于我急着赶回家,阿飞便长话短说。
他点了一根香烟递到我手上,唉声叹气地说:“我混的那个场子有内鬼,有人想一口把场子吞了,昨天晚上我被突袭的民警带走,幸亏有你啊。”
我闻着呛鼻的烟味,浅浅的吸了一口就赶紧吐出来,望着阿飞若有所思的面孔问:“是吗?你在外面认识那么多人,怎么会想到找我?”
阿飞听罢往地上啐了一口,愤愤不已地说:“我的档案摞在一起都能写本书了,我的底子这一片哪个民警不知道,就是有人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对这条道上的事向来知之甚少,其实除了为阿飞做些举手之劳的事,我并不感兴趣。
阿飞见我面色淡然,他识趣地拍拍我的肩膀说:“简单来说,有人想再把我送进去,因为有些案子可大可小,可民警也知道我结交的人没一个底子干净的,所以半开玩笑的刁难我,只要我能拿出一张白纸保我,就立马放人。”
我豁然而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我也有些奇怪,既然有人想置他于死地,又有必要信守承诺吗?
这件事阿飞对我讳莫如深,但我对此也不想了解太多。
多年的发小,略尽绵力就好。
分别之前,我刚准备转身而去,依然站在路旁的阿飞突然叫住我。
“兄弟,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一定会还你,缺钱的话随时来找我。”
望着阿飞恳切的神情,我点点头说:“好,不过你真想还我人情,就让生活走上正轨吧,结婚生子养孩子,别再瞎混了!”
灯火阑珊下,阿飞没有回应我,随即他也转身而去,先我一步消失在沉郁的夜色中。
阿飞的事总算得以解决,可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一想到没有按时回家做晚饭,我就一路小跑赶回家里。
果不其然,我一回到家就看到丈母娘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而老婆则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我瞥见餐桌上摆着两个空碗,其中一个还挂着半根面条。
一种天昏地暗之感袭遍全身,我刚换完鞋,准备和丈母娘解释的时候。
家里蓦地炸了锅,只见老婆抄起阳台上的铝皮花洒朝我丢了过来。
只听到耳边咣当一声,铝皮花洒落在了我的脚下。
幸好老婆投掷东西不太准,但我心里清楚这一劫过去还有下一劫等着我。
随后老婆气势汹汹的朝我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王忠吉你可以啊,我去公司之前还特意告诉你妈身体不舒服,结果你呢?”
此刻老婆目眦欲裂,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声音尖细而高亢。
我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不对,刚被老婆赦免用以身试法。
“老婆真的对不起,今天我本来想早点回来,但在外面遇到一个老朋友,他找我帮忙……”
话音刚落,就听到老婆怒斥一声,横眉怒对的说:“你有什么老朋友啊,你的底子我还不了解吗?除了学校的几个同事你认识谁啊?”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阿飞出狱的事情告诉老婆,又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
但不想我坦白之后,老婆反倒更生气了,这时连丈母娘也过来搭腔。
丈母娘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婉婉,你别跟他吵了,像他这种白眼狼,不做饭也是正常,我有手有脚的也不指望他。”
在受到老婆和丈母娘训斥的过程中,我一直站在门口。
门缝的冷风吹进我的衣袖,但比这冷风更让我感到寒意的确实这个家庭。
老婆在我面前训斥我一会儿,她似乎觉得累了,于是洗了点水果坐在沙发上和丈母娘一起享用。
我静静地看着两人捏起一枚枚冬枣,然后在口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突然之间,我心中特别怀念以前的日子。
不知有多久,我们一家人没同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了。
老婆努起娇嫩的樱唇,将枣核吐到垃圾桶里,她仿佛突然想起我,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到我的身上。
“王忠吉,你在外面结交狐朋狗友是你的事,但我就想问你,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老婆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字字句句都如同刀尖划破我的皮肤。
这些日子以来,只要老婆开口,这是对我冷嘲热讽,就是恶语相向。
但今天上午我费了半天劲才阻止老婆下车和我离婚。
我不想将刚刚失而复得又让老婆彻底对我失望。
无奈之下,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呵……”丈母娘见到我的举动立即表现出嗤之以鼻,嘴角撇了撇发出一声冷笑。
也许家庭的伦理关系便是如此,丈母娘和女同事口中那些恶婆婆其实都是一种生物。
不过我留意到,老婆还是因为我这突如其来的一跪感到震惊。
她眼中的怒焰蓦地熄灭了,随即幽幽地望着我,一时无语。
可能是我跪倒的时候幅度有点大,我立即赶到膝盖传来一阵挫痛。
我皱着眉毛平复下来,言辞恳切,低三下四地说:“婉婉,妈,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没及时回来做晚饭是我考虑不周,无论如何家是第一位的,我现在知道错了,你们原谅我好吗?”
丈母娘听到我的话,她的嘴角都都快撇到耳根去了,依然对我的悔过不屑一顾。
她阴阳怪气的说:“算了吧,我可受不起,你王忠吉多有本事啊,应该是我们娘俩给你下跪道歉才对。”
但老婆却心软下来,虽然她的面孔还是冷冰冰的,但话语却委婉了许多。
听到丈母娘的冷嘲热讽,老婆用手推了一下她的膝盖:“好了,妈!得饶人处且饶人。”
丈母娘大概想为女儿撑腰,但看到老婆也为我求情,她气急败坏地离开沙发。
她气呼呼地冲着老婆说:“我也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你这么向着他,以后迟早有你后悔那天!”
丈母娘说完拂袖而去,我听到她的卧室房门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灯光昏暗的客厅里立即安静下来,老婆咬着嘴唇低头沉思,而我依然静静地跪在门口等待她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