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身子确实好了不少,可谭嬷嬷却总忧心她是因陈家这处境自己强撑着,所以处处还是如往常那般小心翼翼。
此时她正在替厅中供奉的佛像续上香火,就听丫鬟来道那沈槐与陈淮珠突然到访,心头不由打了个突。
她实在是害怕又是什么坏消息传进太夫人耳中,偏偏那又是太夫人最最关心的事情,自己又隐瞒不得。
谭嬷嬷无奈且犹豫,但到底还是让下人将沈槐二人请了进来。
沈槐见了谭嬷嬷,懂礼问道,“太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谭嬷嬷点点头道,“可是陈家有什么事情?”
沈槐见她这担心的模样连忙摇头道,“并不是,只是阿槐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太夫人。”
谭嬷嬷听闻心中不由有些埋怨这沈槐什么小事都要来麻烦太夫人,她正想着拿些什么由头送走这沈槐和二小姐。
而卧房之中太夫人将厅中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现在陈家的情况根本由不得太夫人去选择,她现在只能仰仗沈槐来撑起陈家,她想着心中不免一酸。
竟想不到自己在世时竟见到陈家成了这幅光景,她实在是没颜面下去见老爷和自己的大儿子。
她浑浊的目光之中隐隐有了些泪光,这世上的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根本容不得她后悔。
太夫人悠长轻叹一声,出声道,“让她进来吧。”
谭嬷嬷见太夫人吩咐,自然也没了阻扰的办法,她侧了侧身子请沈槐二人进屋去。
沈槐与陈淮珠走进屋中,见屋内昏暗一片,明明是阳光盛绽的明天天气,却因窗帘紧紧掩着而投不进屋中半分。
昏暗之中太夫人卧在床上似睡非睡的模样,瞧着精神似乎有些不好,沈槐见此竟觉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陈淮珠不适应屋中昏暗的光线,皱眉到,“嬷嬷为何不开窗?”
谭嬷嬷轻声应道,“太夫人总说被光刺的眼睛疼的厉害,老奴这才遮了起来。”
陈淮珠点点头,却听床上的太夫人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见太夫人问了,沈槐便不再犹豫开口道,“近些日子镇外聚了好些流民,我便想着用些银子去接济他们。”
床上的太夫人听了却不接话,她清楚陈家现在的状况,没了男人周旋,生意如何能好?又哪里能寻到银子去救那些快饿死的那些人。
太夫人也知道这沈槐定然是有了法子才想找自己商量,所以她便静静等她说完。
沈槐见太夫人没应声,心中不免忐忑,但到底还是接着开口道,“陈家现在虽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我便想着那府上女眷的金银首饰换些银子接济。”
她话音刚落,便听太夫人轻轻咳了一声,一时间竟没人开口。
陈淮珠只当太夫人有些恼火沈槐自作主张,她连忙在旁道,“三嫂将自己的衣料婚嫁用的首饰统统拿了出来,那些流民实在可怜的紧。”
太夫人吃力的转了身子看着沈槐,她明白沈槐是穷苦出身,对那些困苦之中的人有同情也是在所难免,可到底还是应该先保住自己的衣食才最紧要。
她正要开口让沈槐收了那心思,却听外头丫鬟进来道,“太夫人,大少奶奶来了?”
一旁的谭嬷嬷拧着眉头暗想,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全往这向善堂来了。
她回头看向太夫人,见了太夫人默许的目光,便对那丫鬟道,“将大少奶奶请进来罢。”
沈槐见太夫人仍旧不松口,她既然将话说出来,自然希望自己能达成目的才好,是以她便又再开口道,“阿槐并不是要让府上女眷将所有钱财都交出来,量力而行而已,毕竟多一些粮食便救一些人,这也是积德行善,也是为咱们陈家积福。”
她知道太夫人向佛,便说出了这番话来。
太夫人听闻,心中竟有些微微的松动。
世人大都如此,身临困境无处挣脱便要祈神庇佑的,太夫人如今便是在逆境之中了。
她想或许是自己当初坏事坐进才导致陈家食了如今这恶果。
太夫人想着,轻声虚弱道,“如此…”
她话没说完便被人打断,许月安走了进来,“镇上除了陆家与绍家便再没商贾出粮食赈灾,你明明知道陈家处境竟要如此要求,也不知是何居心。”
陈淮珠一见许月安便满心恼火,她出声道,“你许家人惯来铁石心肠,若我是陆老爷定然不会请许家去那什么聚会,总之也不见你们丝毫怜悯。”
许月安被陈淮珠这么一刺,她看向陈淮珠冷冷道,“淮珠向来娇养在陈家,也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名媛闺秀,大嫂瞧着你还是少与那些村野出身的丫头在一处的好,竟学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她说这话,目光有意无意的朝沈槐看去,却见她神色平静似乎不为所动。
陈淮珠哪里见得了旁人如此指桑骂槐,她睁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的正要回口。
却听太夫人一声威吓道,“吵什么!都给你闭嘴!”
陈淮珠到底对太夫人还是有些畏惧的,见此她只好恼恨的瞪了眼许月安。
太夫人见众人没了声音,这才又开口道,“说说吧,你来又是为了什么?”
许月安接口道,“我原本正想着找太夫人商量些事情,一直没寻着机会,今日听说沈槐与淮珠都在您这,我便想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来向善堂了。”
太夫人躺在床上,眉眼冷冷,她不用想都知道许月安要商量的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倒是有心了。”太夫人声音冷淡,似乎另有所指,“平日里不见你来,一有事情便想到来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许月安顿了顿,忙道,“我知道太夫人身子要静养,便想着不要打搅您才好,若是您平日里觉得无聊,只管差遣丫鬟来寻月安来陪你便好。”
太夫人淡淡哼了一声,不愿再听她这一套虚与委蛇的话,直接道,“直说了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知道陈家现在近况不算好,但我也是陈家的一份子。”许月安看一眼沈槐又道,“说起来,淮南不争气没法子救陈家,但他到底是陈家的大少爷,我便想着让娘家来帮陈家度过今次的难关。”
沈槐一听,目光竟是一亮,若是许家能帮忙,那实在是太好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便迎刃而解。
沈槐只当许月安也是为了淮生才要保住陈家。
可太夫人却不这么想,太夫人早让人打听过那陈淮南现在整日与酒为伴,根本就已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了。更不必说陈淮南只是陈家养子,许家再如何也不会为了他来帮陈家,对于许家来说,陈淮南现在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废物罢了。
而许月安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将让她接手管理陈家。
这向来对陈家莫不关心的人会突然对陈家起念,若是没有其他心思叫谁都不会相信吧。
太夫人看一眼许月安,随即将目光移开,模样似乎倦记了要睡着的模样,她轻缓道,“你不是说要让陈家女眷捐些银子出来吗?既然月安有这份心思这事情便让她去办吧。”
沈槐有些触不及防,她以为太夫人立马应承许月安的请求,却不成想突然答应了自己。
太夫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陈家仍旧是沈槐做主,许月安若是要帮,自然是按照沈槐的心意来帮陈家。
许月安自然明白,她面色一僵,还要再开口,却听床上的太夫人懒懒开口道,“行了,都下去吧,我也累了。”
众人无法便各怀心思的出了陈家。
床上的太夫人偏头见房门被轻轻掩上,她目光担忧的盯着那樟木的门板。
她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了,沈槐没有娘家,她管着陈家必然没有异心,那许月安不得不防,若是她真有心,定然会帮衬着沈槐。若是有旁的心思,也绝不会那么轻易的便能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