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猛地回头,但是身后空无一人,不过是一地残枝枯叶。
“小武,刚刚有人说话吗?”云歌问身旁的小武。
“回王妃,小武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云歌嘴角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看来不过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撑着石桌,勉力站起身子来,大肚子在半空中呈现出一个半球形,整个人看着显得十分臃肿笨重。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站在那里不要打扰我,”云歌朝着后院的尽头走去,缓缓说。
小武在后边恭敬地行礼。
后院不过是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只有几棵老槐树,明明是春光明媚,但是这些老树的枝杈都七零八落,残破腐朽,仿佛是好几个垂垂老朽,在默默地注视着喧闹的世间。
云歌默立在老槐树前方半晌,莫名地觉得有种直觉,这些树木的背后似乎有一对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看。她伸出手放平在树干,伴随着粗糙的树皮摩擦过她的手掌,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就是一棵简简单单的树。
突然,云歌脸色一变,她把自己刚刚摸过树皮的手凑到鼻子下,仔仔细细地闻了又闻,手掌上残存的丁香气息让云歌没来由地感到了熟悉。
她闻到过这股味道,就在她平日里和慕容珩的接触中,他的身上总是泛着这股淡淡的丁香气,起先云歌认为那是他怀念他的母妃婉妃,但是在这里闻到的话,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怀念了。
云歌在盘根错节的槐树里行走,奇怪的是,巴掌大的后院她走了很久都没有到头,云歌眉头越蹙越紧,她感受到那诡异又直白的凝视距离自己愈发的接近。
“小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慕容珩疑惑地看着石凳子边手执轻罗小扇的小武。
“回主人,王妃说她要去后院一个人静静,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小武捏着扇柄,显得十分的不伦不类。
慕容珩拧了拧眉头,后院?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跟我过来,带路,”慕容珩大步流星地就往后院走过去。
盘根错节的槐树,还有一地的枯枝残叶,都昭示这里的荒废。小武停在了槐树边上,指着树丛里面说:“她就往里面走了,我刚刚瞅见了。”
慕容珩冷着一张脸,心里大骂不止,一个好好的待产夫人,居然往这些幽深的地方跑,她是真的不顾及胎儿性命了吗?
“歌儿!”慕容珩大声叫喊,腿一路往前面迈开。奇怪的是,明明是荒废的后院,之前的记忆里这里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让他走了有好一阵子。
随着眼前挡路的槐树枝杈愈发茂盛,慕容珩的脸色最终黑成了一个锅底,“让我找到她我就把她锁在房子里!”
“主人,这是王妃的钗子吗?”小武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翡翠钗子,但见它呈现出海棠形状,做工精致绝伦,泛着淡淡的翡翠绿光,一看就知道是知道是先前圣上赏赐下来的翡翠海棠。
慕容珩顺着捡到钗子的方向走了过去,但见不远处果然是立着一个浅绿色衣裙的身影,还有那臃肿的肚子,一眼就认出了是失踪不见的云歌。
“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我叫你也不回应?!”慕容珩一时火大,上去就是一通大骂。
奇怪的是,云歌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神呆滞的如同是失去灵魂一般,许久从反应过来,回头说:“王爷,你应该看看这个。”
慕容珩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去,但见前方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穿的是残破布衣,衣不蔽体,蓬头垢面,赤脚落地。她的手脚都被拷上了沉重的枷锁,暴露出皮肤干瘪如树皮,还带着丝丝血迹和伤痕,显然是之前被虐打的不轻。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珩王府中?”慕容珩警惕地挡在云歌身前,冷声质问。
那女子缓缓抬头,满脸灰尘下,一对明亮的眼睛仿佛是天上星辰,“你说,这里,这里是珩王府?”
“这里是皇上赏赐下的府邸,由我们珩王和珩王妃居住,”小武站在一侧说,他也是一脸警惕地盯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女人,随时都准备抽出腰间刀刃。
女子的表情十分奇特,她先是咧开嘴角,仿佛要做一个大笑的动作;但是不过片刻,双目就涌出了泪水,泪水压垮了她的笑容,最后变成了苦涩和悲戚。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慕容珩,双目里浸满了无比复杂的情感,“你就是……珩王?”
慕容珩看着她这张脸,心头不由地划过了一丝似曾相识,但是任凭他如何在大脑里搜索,都没有找到关于这个女子的任何线索。
“我是,你是何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我王府后院?”慕容珩也不知为何,声音放的轻柔起来。
女子继续保持着那又哭又笑的表情,才轻声说:“我终于是,等到了你。我终于等到了你,真的是你,这么多年了,我等到你了。”
慕容珩诧异地看着她重重复复地念叨着“我等到了你,”上前看着她问:“你到底是谁?”
“儿子啊,”女子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一把搂抱住了慕容珩。“我是你娘亲!!”
“这怎么可能?婉妃娘娘不是已经在当年发疯而死,陛下亲自扶灵?”小武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女人,简直要吓掉了下巴。
云歌也是满脸不可置信,“你就是婉妃娘娘?”
唯有慕容珩一人,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冷静,“娘?他们终于肯放你走了?”
婉妃在慕容珩怀里抽泣着,好半天都激动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好不容易才收敛了情绪,才缓缓地说:“我当年根本没有死,是被淑妃囚禁在皇上的御书房暗道里。如果说整个后宫最能藏人的地方在哪里,那就是一个想都想不到,而且是最不可能的地方。我日日夜夜,和皇上不过是一墙之隔,但是我偏偏不能打开暗道,只能在那黑的没有尽头里苟延残喘,人不人鬼不鬼……”
“后来淑妃又把我关到了一个地下室,她总是带人来虐打我,把我打的遍体鳞伤,让我承受她受到了痛苦,而且不让我死。”
说到这里,婉妃的脸上泪眼朦胧,双手颤抖着摸上了慕容珩的手背,轻声说:“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还有你这个皇儿,我还有我儿子在外面等我。我不可以轻易放弃。”
“娘亲,”慕容珩脸上神色不变,但是那对幽黑的瞳仁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一层盖过一层。“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有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所在的地下室再也没有人前来毒打和虐待,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淑妃来找我,我就猜到是淑妃犯了过错终于倒台,再也不能控制我了。于是我趁着没人管我,就从地下室的窗台逃跑,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就想着回到之前陛下给我建的府邸。没想到,没想到这里就是你的王府。”
婉妃激动地一把抓住了慕容珩的双手,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倒影着慕容珩的身影。
“儿子,我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有机会看到你。”
“婉妃娘娘,容我打断一下,你是说你是从一个地下室跑出来?地下室所在的地方是哪里?”云歌忽然上前一步,问。
婉妃疑惑地看着她,说:“我也不清楚那是哪里,好像是一个很豪华的府邸,看守和护卫一个都没有。”
“娘娘,你在的那个府邸是不是有假山泉水,有荷花满池?”云歌忽然神色凝重,问。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的。那里是什么地方?”婉妃不解地看着她问。
“那是慕容璃的王府!”云歌紧张地一把抓住了婉妃的手,“娘娘,你必须现在离开,不然慕容璃很快就会发现你。这不是你幸运逃出生天,是有人设计安排,要治珩王囚禁生母之罪!”
“什么?!”这次轮到小武惊呼,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婉妃。
“如果婉妃娘娘被人发现衣衫不整浑身伤痕地出现在珩王府,试问我们王爷会处于何境地?我们到时候只可以百口莫辩,被带到圣上御前问罪。”云歌眼神清明,语速极快。
慕容珩立刻起身,将婉妃带到小武身边,“将婉妃带走,把她带到我在城外的庙中,那里地方偏僻,不容易被人发现。”
“珩儿,娘亲还有机会见到你吗?”婉妃一边哭着一边不舍地看着慕容珩。
她阔别经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但是也只能和自己的孩子相聚片刻,转眼间又要母子分开,当真是难以承受这种刻骨铭心的离别之痛。
慕容珩眼神坚定,“娘亲,你且跟着武侍卫走,我解决事情后定然会去找你接你回到王府,颐养天年。”
“婉妃请放心,我会照顾好王爷,不让他有任何危险。”云歌牵起了慕容珩的手,嘴角泛起了柔和的笑容。
婉妃虽然对慕容珩恋恋不舍,但是她并非愚钝之人,明白了刚刚云歌所说的意思,她朝着云歌重重地点头,说:“那就交给珩王妃了。”
云歌和慕容珩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冷凝。
也在这个时候,珩王府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听说有逃犯躲进了珩王府,本宫奉命调查个清楚,省的有人私自窝藏逃犯,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