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影一动不动,并没有回应云歌的话语。
云歌微蹙眉头,谨慎地退了出去。
“太后殡天,终于圆我夙愿。”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女声从里面缓缓传出,然后还有一阵深深的呼气声。
就像是一个含恨已久的人在诉说自己的冤屈。
她说话的速度很慢,一字一句地,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我不需要任何交换,既然你替我消除心腹大患,我这次让你来就是告诉你所有想要的秘密。”
破旧的大门亮起了刺眼的烛火,照亮了云歌幽黑的瞳孔。
那一个诡异的身影在烛火照亮下,也从破旧的门上露出了她的背影。
云歌只隐约看到她身着一身色泽暗淡的精致宫装,头发披散在背上。
“那你打算告诉我什么?”云歌嘴角一弯,她这次冒险是对了。
“当年,婉妃的发疯并不是偶然,一个身份低贱的歌姬又怎么能担当的起宠冠六宫这四个字呢?”
那个声音的语气十分平淡,仿佛只是作简单的陈述。
云歌却可以想象到,那个被妒忌和仇恨淹没的女子,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过的是如何艰难。
云歌想起慕容珩和自己说过的话,问道:“皇上不是替婉妃在京城里面建造府邸,用来金屋藏娇吗?”
“金屋藏娇?呵!”
那名女子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感情,锐利而短促的冷笑声透着浓浓的讽刺。
“他还小,又怎么知道所谓的金屋藏娇不过是掩人耳目去生下他?”
“因为太后的针对,还有那些毒妇的陷害,婉妃甚至连身怀龙裔都没资格在宫中产子!”
“可怜的孩子和他那可怜的母亲,只可以躲在那个又大又空的房子里相依为命,直到那个女人找上门来…”
云歌仅仅是听着都能感受到说话人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愤恨,就像是沉寂已久的火山下沸腾的岩浆。
“婉妃整个人就变了,她强烈要求回到皇宫,皇上拗不过她,悲剧也就开始了,后面的事你也能猜到了。”
云歌沉声问道:“慕容珩从小就被下毒,婉妃也发疯而死。那个女人是谁?”
“那个女人?哈哈哈!你放眼看看现在整个后宫没了太后,还剩下谁?!”
尖利疯狂的笑声从房间内传出,仿佛是夜枭的凄厉声响。
云歌看着眼前的黑影因为狂笑而弯下了腰,她鼓起勇气,又一次问道:“太后的死是谁干的?”
“后宫没了太后,谁是最大受益者?”
云歌听了如遭雷击,呆立在地上,房间里的人察觉到了她的震惊,发出了更加响亮的笑声。
“果然你也被她骗了吧!哈哈哈!”
那一束火光也倏地熄灭了,只剩下笑声回荡在冷宫。
云歌久久地看着这个漆黑的房间,震惊、疑惑、释然种种情感掺杂在她那一双幽黑的瞳孔。
她顺着原路走向了出口,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
如今后宫没了太后,还剩下谁?
皇贵妃之位一直悬空,皇后不理后宫之事,只剩下育有两个皇子的淑妃了。
看来这就是慕容珩复仇的答案,他的养母。
“夫人!”小武一看到云歌连忙惊喜地喊道。
云歌神色还有一点恍惚。
她和淑妃不过是在那次她被诬陷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甚至她也察觉不出,淑妃的真面目会是如此骇人。
一旁小武拽了拽她的衣袖,“夫人,太阳下山了。”
云歌轻叹一口气,轻声说:“走吧!”小武转身在前带路,二人顺着来时的捷径远离了这个阴暗的冷宫。
就在云歌二人前脚刚走,冷宫门边闪现出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身影,正是刚刚在里面和云歌说话的人。
她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依然清澈的双眼看向头上的蔚蓝天空,无限感慨: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秘密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
来的时候还是白天,离去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黄昏了。
夕阳的橙红色余晖缓缓落在了枝杈的间隙之中,落在云歌的脸上。
她和小武穿行在后花园,白兰花和各种海棠花香气四溢,对比起刚才阴森森的冷宫仿佛就是天堂刚刚的冷宫与这里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云歌突然听到了后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
她警觉地往后偷眼看去,果然,一个青色的衣角马上从草丛一侧缩了回去。
原来一直有人跟踪着她!
是谁?云歌停住了脚,她把心一横,便朝着草丛方向走了过去。
草丛中身着青色衣裳的婢女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正如淑妃娘娘所料,云歌中计了!
她故意放慢脚步,穿行在御花园内密密麻麻的草丛,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三下两下就绕出了御花园,来到了一株梨树下,低声说:“娘娘,人已经引过来了。她果然中计了!”
“韵芳,你做的很好,你现在回去把东西布置好,记住,不能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一个阴影在梨树后柔声说,刻意加重最后那一句。“还有,和陛下说我已经准备好菜品了。”
韵芳点头,脚尖点地,使出轻功消失在了梨花树中。
云歌一直跟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往深处走,走了好一会儿,声音在这里突然消失了。
她心下生疑,继续往前跟去。她伸手拨开树丛,看到一整排开满了雪白的花朵的梨花树,就像是下起了大片的雪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梨花树的对面,是烟波浩渺的太平湖,自己竟然走到了这里。
云歌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她的心突地一跳,猛然醒悟过来,那个声音是要把自己引来这里,她中计了!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背后缓缓响起。
“这不是三皇妃吗?”
云歌回头,只见一个水蓝色衣衫的温婉女子正朝自己盈盈一笑,“你也来看太平湖边的梨花吗?”
云歌眼中划过微不可见的警惕,随即朝着突然出现的女子行了一个礼,恭声说:“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已经年过四十,但是皮肤依旧和少女一般细腻,她和云歌并排站立,就像是一对姐妹花。
淑妃露出了和蔼亲切的微笑,在落日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动人,“都是自家人了,咱们私底下不用说这些客气话。”
云歌也露出了微笑,但是眼底依旧是冷冰冰的一片漆黑。
“我不过是在宫里面瞎转悠,想不到今儿个还有机会碰上娘娘呢!”
还不是你派人把我引来这里?云歌在心里暗骂,果然正如冷宫那人也说了,这个女人远比自己想象要可怕。
淑妃的笑容和眼神都极具亲和力,她轻蓝薄纱迎着晚风飘动,宛如是立于河畔的洛神。
她不过是略施小计,就把云歌引来了,那么下一步就好办了。
想到这儿,淑妃的笑容更深了。
云歌看着她的笑容,虽然明知她另有目的,心里深沉,但是也还是不由得暗叹起淑妃的美丽。
不同于师娉婷的张扬,淑妃的美是可以让人卸下心防去安心接近的恬静之美。
“不过是来这里采这梨花,给璃儿和珩儿做点鲜花饼,还可以顺便给皇上缝制香囊,。”她手上挽着一个小篮子,里面装了许许多多梨花瓣。
云歌眸子幽深而黑沉,她柔声说:“娘娘真的心灵手巧啊,珩王和璃王能够有您这样的母亲真是好福分。”
淑妃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伸手继续摘枝杈上的梨花,“珩儿自幼丧母,小小年纪就远去塞外从军,。作为抚养他长大的母亲,我知道他一直没有忘记过他的生母,我只想尽绵薄之力弥补他的丧母之痛。”
云歌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还真的和表面上真的就是一个担忧儿子的母亲,云歌甚至丝毫看不出破绽没有两样。
她到底在图谋什么?
云歌微微皱起眉头,不可能就这样摘采梨花这么简单,她轻轻嗅了嗅空气,尽是芬芳的梨花香,毫无异样。云歌心里的疑虑更深。
就在这时,淑妃停下手中动作,她神色紧张地朝云歌说:“糟了!我忘了要回淑芳宫,皇上今晚要来用膳!”
淑妃亮晶晶的双眼写满了焦虑,“你可以帮我把梨花采完吗?我要先回去了。”
来了,云歌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就让我看看你耍的什么把戏。
她面带微笑,接过了花篮。
“那淑妃就先回去吧,我替你弄好就是。”
淑妃看着她接过花篮,眼底划过难以察觉的阴冷。
“那就麻烦三皇妃了。”淑妃朝她道谢后便钻进花丛,纤细的身影瞬间失去了踪影。
云歌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冷笑了一声,伸出手往花篮里掏去,下一刻,云歌的脸色变了。
里面还真的是梨花,什么都没有。
淑妃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她看向不远处的淑芳宫,眉头皱的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