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群千金帮的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的时候,一道黑色影子“刷”地落到他们身后。
“原来又是你们千金帮在搞事。”
一个清朗的男声从他们背后响起,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
那瘦子对这把声音印象最深,当场吓得腿脚哆嗦,他小声对身边的胖子说:“我怎么听到刚刚那个男孩的声音?”
胖子也是一脸惶恐,说:“我也听到了。”
他们还在交头接耳的时候,衣领就被身后的人提起来,“没错,是我。”
“皇妃,这些人已经亲口说了,是千金帮的人。”小武把三个男人像球一样滚到云歌脚下。
云歌坐在椅子上,俯视着下面那三个男人,他们一个胖子,一个瘦子,还有一个刀疤汉子。
“说吧,这次是陈狛,还是淑妃?”
三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敢出声开口。
“不说?”云歌眯了眼,她话音落下后,小武便过去将那瘦子点了笑穴,瘦子马上仰天大笑,紧接着笑个不停,一直捂住肚子,连眼泪花都洒出来了。
云歌斜眼再看,跪在地上的胖子已经头磕地上了,剩那个刀疤汉子,佯装毫不在意,但是眼神也开始游移起来,不敢触及云歌的眼神。
云歌扯出一丝笑丝,“你们两个,说吧。”
胖子满脸堆笑,忙不迭先抢着说:“是陈狛!陈狛叫我们来皇妃这里砸场子的!小人多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又是皇后!云歌一听顿时气结,这个女人从私盐库开始就布局,到现在还暗中算计。
“你们几个,自己知道从哪里来就滚哪里去。”青黛没好气地将这几个人赶出去。
店铺里云歌负手来回踱步,线索凌乱,她都不知道怎么整理。
淑妃,皇后,现在还加上一个慕容梦瑶。
强敌环伺,危机重重。
她轻叹,重重坐到小椅子上,观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一时也想不到解救办法。
就在这时,从洒金街上传来惊叫尖叫,犹如破锣一般嘶哑刺耳。
“救命!救命!”
好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奔跑闯入视野,他们蓬头垢面,甚至满身恶臭,显然好几日都没得洗澡。
饥民背后是大片着红色卦襟京城禁卫军,手握长矛,腰束大刀,追上前去把人用一个个麻包袋套在头上,有的甚至用麻包袋整个人裹起来,扛起来带走。
其中一个乞丐为了不被带走爬上了沉香店的石阶,他哭喊着向店里的人求救,嘶哑的声音反复地说着同一个词,瘟疫。
云歌急急走上前,定睛一看,他的脸庞尽是黑色斑点,神智皆乱,双眼无神,在云歌走近时,她甚至闻到了他腐烂的口气味。
瘟疫怎么会到京城来了!?
云歌正要询问乞丐,就有人将大麻包袋把乞丐的头盖上,在她面前被带走了。
“等等!你们是什么人?”云歌察觉不对,截住蜂拥而上的京城禁卫军。没想到她就被他们用力撞开,用刀柄对着云歌的脸。
幸得青黛反应及时,把云歌给接住了。小武挡在了主仆身前,毫不犹豫地拔出剑刃,反手就是一记清扬无双的剑波,眼神冷厉,“伤皇妃者,杀无赦!”
他剑波之下,击退了刚刚蛮横无礼的禁卫军,剩余一群立刻手持长矛朝他们冲来,矛锋尖利直指向三人的咽喉,他们便成了围笼困兽,四面八方密匝匝地是长矛。
云歌脸上不露半点惊慌,她黑亮亮的瞳孔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矛尖,“杀人前要想清楚了,长矛锋利,人肉有多脆弱你们知道吗?一个窟窿下去人就没了。但是死人的代价你们负的起吗?”
她一番话下来,眼前那根明晃晃的长矛也随之晃了晃。
就像是风中颤抖的草。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长矛开始了犹豫的晃动,最后三三两两地同时撤了下去,像是章鱼的触手缩了回去。
一个声音在禁卫军里面传来,“都放下,都放下。”一个金黄袍子男人走了出来,眼神阴鸷如鹰狼。“珩王妃是不了解情况吧,从江浙一带来的瘟疫灾民都来京城,如果不把他们和我们京城百姓隔离开来,就会引起大范围的瘟疫传染。”
慕容珏?
云歌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他不是已经被关禁闭了吗?怎么可以那么快出来?
慕容珏末了添上一句,“我还是劝上一句,人呢,就要学会不多管闲事。何必自讨苦吃呢?”
云歌一边的嘴角扯出冷冷的笑,“你将灾民抓走之后要带去哪里?”
慕容珏脸上挂着完美的笑意,“处死。”
云歌笑了,目中冷光大放,“太子殿下,民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双手沾满无辜百姓的鲜血,小心遭天谴。”
慕容珏目中毫无波动,“陛下将控制瘟疫传播的重任下交给我,让我戴罪立功。我定然会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去完成。”
云歌狠狠地说:“这里每一个都是无辜良民,一辈子活的兢兢业业,你如此残忍暴力,简直愧对列祖列宗!”
为人医者,妙手仁心。云歌固然也有心肠很辣的时候,但是她不允许如此强权,置平民百姓为草芥,草菅人命!
慕容珏高傲地仰起头,睥睨着四周,宛如如今已是黄袍加身的帝皇。
“我是太子,来日登基为帝,何人敢忤逆我半分?”
说到这里他也懒得和云歌再费口舌,“皇妃看着就好了,反正他日让你和慕容珩俯首称臣的,必定是我。”
说罢他便带着禁卫军和一个个挣扎蠕动的麻包袋离开。
云歌冷若冰霜,在街上站立了许久又重新返回沉香店。
青黛愤愤不平地说:“那个太子也太嚣张了吧!还说自己是未来皇上!照我看,他当了皇上,百姓都要遭大罪哩!”
小武连忙打断青黛,示意她小声一点,别让旁人听了去落下话柄。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歌的神色,“皇妃,要不要和主人说去?”
云歌沉吟半晌,摇摇头,她往衣襟掏出了一个小袋子,表情凝重,“小武,你用这笔钱将整个京城的药材都买回来。越普通越好,价钱低贱的,直接全部收购。”
青黛大吃一惊,云歌忽然如此大手笔,就像是陷进了什么魔怔一般。
她试探着问道:“小姐,你莫不是要治好刚才那些人的瘟疫吧?”
云歌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情,就像是矗立山崖的顽固磐石,“人不能死的这么无缘无故,这么可怜没有尊严。今天死的是京城外的灾民,明日死的就是京城里的百姓,后日就会轮到你我。太子会这样对待他们,也会这样不问姓名地处死所有得病的人。”
青黛一张小脸因为愤怒涨红,“奴婢愿意跟随小姐,一定要治好瘟疫。”
云歌叹气,这个傻丫头,瘟疫岂是说治就治?
瘟疫是传染性极强的病毒。刚才那几个灾民从进京开始,他们的唾沫就已经开始通过空气四处传播,更别提和他们有过肢体接触的禁卫军。
如果依据她的推断,整座京城不出五日,所有人基本都会感染瘟疫。她要抓紧时间,赶在瘟疫大面积传播之前将治病汤药调制出来。
云歌转头和青黛吩咐:“青黛,你将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医书都买回来。”
青黛得令后便跑出店门。
店内就剩云歌一人冥思苦想,在自己前世的记忆里寻觅解救瘟疫的方法。但是记忆里的医治方法无不是要精密的器材,以及优异的医疗条件。
这些都是古代医术不能达到的。
她只能将目光投向中医。中医的诊治,都是从身边草药,普通药煲可以轻易取材。但是到底有哪本医书讲述了治疗瘟疫的方法?
艾熏?
针灸?
拔火罐?
云歌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她继续冥思苦想,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一道目光徐徐地落在自己身上,云歌往目光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人在店门对面朝自己颔首微笑,似乎已经看了自己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上前打扰她。
云歌走过去问道:“这位老先生是要进来买香料吗?”
须发斑白的老人慈祥地朝云歌笑着,并没有说话。仅仅是将一个药草塞到云歌手里,便走进了人群,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云歌看着手里的翠绿药草,一脸诧异,这颗药草外表看来十分朴素,就像是走在田间随处可见的小小野草。云歌将它反复去看,终于认出来这是生长在普通菜地的萱草。
过了春,漫山遍野都会是萱草的世界。他们生生不息,春风吹又生。
这个老人家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还交予自己萱草?
云歌摸不着头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木椅子上继续思考能够调配出来治疗瘟疫的药材到底有什么。
忽然一个灵感从大脑里猛然钻出。从古代的药典医经,就有过对瘟疫的治疗方法,使用的是很普通的药草。
她也未尝不能应用随处可见的药草,研制出治病良法。
原来这就是萱草要告诉自己的含义!可以不用药材不用针灸,需要的可以是平平无奇,牧草林间随处可见的小小萱草。
云歌想到这里,当即便捧起柜子中的香炉,将店里的香草一一摆放在桌面。
她要研究出一种可以供人随身携带的药草包,药效便可以通过日夜熏染浸入人体,得以去除和预防瘟疫。
在云歌没有看见的角落,一双沧桑的老眼慢慢划过了笑意。
角落里响起了另一把苍老的声音,“师兄你还是和以前那么心肠善良,将萱草交给她。”
回答的是刚刚出现的老人,“我没有阻挠天意,交给她的只是一颗平凡不过随处可见的野草罢了。”
“我们师兄二人一辈子就调教出来三个徒弟,没料到,到了最后都交到旁人手里去替我们教导这三个忤逆的弟子。”
“还不是嘛,老不中用,不中用了。哈哈哈。”
两位老者互相说笑着,语气里尽是看淡人生万物的沧桑。
如果云歌在这里,她定然会认出另一位老者便是之前在街边摆摊子替人算命卜卦的老人。
“走了走了,是时候回山里头享清福。”
他们二老嬉笑着便消失在了巷道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