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中灯火如白昼,不时传来了酒杯碰撞声,还有人和人的笑谈声,梁王看着母亲在和皇上琴瑟和睦的景象,收敛起嘴边吊儿郎当的笑,眼睛深处划过一丝满足之色,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达到了。
梁王往背后看去,看到云歌愈走愈远的身影,他眯了眯眼,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未央宫,追随而去。
“你跟过来是要做甚?”云歌听到背后纷杂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梁王朝她走去,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那日我轻浮无礼,如今特来向你抱歉。加上今日你替我们母子说话,我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了。”
云歌勾了勾嘴角,“不必多谢,你我终有一日还是会为敌的,不是吗?”
梁王意味深长的笑了,“他日你我如果有拔刀相向的一日,我会饶你一次。”
云歌冷冷一笑,“那就先多谢梁王,我先行回府了,夫君还等我回去呢。”
梁王再次朝她行了一礼,目送着她离去。
云歌也不在宫中久留,她出了宫门,便登上了返回王府的马车。
回到王府中,入门便又是那满目的暖橙色烛光,让人看了心里发暖,尤其是对于刚刚经历了那么多变故的云歌而言,她看到暖橙色光晕里面的那个男人后,目中变得明亮而温暖。
“都这么晚了,你又在这儿等我。不早点进房歇息去?”云歌坐到了原木桌子边上,笑嘻嘻的朝那人说着。
“这是塞北进贡的酥糖,”慕容珩把一盒色泽光润的糖放在桌子上,语气温柔,“知道你最爱甜食。”原来他留着这么晚就是想给她吃糖。
“一人一盒酥?”云歌打趣,她忽然就想到了杨修一人一盒酥的故事,脱口而出。
慕容珩眼底有一丝光亮,他没有想到云歌竟然懂这个故事,不由的有点刮目相看。他语气确十分冰冷,“杨修下场凄惨,你是说我也会有这个下场吗?”
“夫君,你并不是杨修那种恃才放旷的人,”云歌从盒子中拿出一块酥塞到了慕容珩的口中,动作十分亲密,倒也不把他刚刚说的讽刺话放在心上。
慕容珩伸手抚摸她的青丝,入手尽是柔软的发,乌黑发亮,在烛光下就像是上好的绸缎,“我也正缺了像杨修这般的治世之才。”
“你也想争取那一个皇位吗?”云歌听到他这么说,倒也不意外。“这么快就想招贤纳士。”
慕容珩看着烛光,目光悠远而深沉,“长在皇室,除了为自己斗争,甘于平凡之辈只有引颈受戮。你也见过那梁王?”
“那个逍遥纨绔的富贵闲人?”
慕容珩目中划过一道冷光,“他表面上是一个沉湎女色,终日在勾栏烟花之地流连忘返,但是一转身就变了,变成了拦截你马车,利用淑妃旧情人作为把柄的狠角色。”
“你都知道了?”云歌咀嚼着香甜的酥糖,漫不经心的问。
慕容珩说:“我的暗卫一直紧跟在你的四周,我也在宫中步下眼线,没有一丝风吹草动能逃得过我的法眼。这梁王和薛妃呀,是筹谋已久,把我们当成了棋子。”
云歌沉吟半晌,“那要看是我们用他,还是他用我们了;这个梁王久不出手,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他是厉害的人物。”
“淑妃在后宫得宠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今日就在这小阴沟翻船。竟然还是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梁王动的手,”慕容珩冷冷一笑,“日后等陛下身体愈来愈差,那些厉害人物也会踊跃而出。”
云歌撑着脸,“皇上他赐字与你,可见他对你是有器重之心。但逃逸的逸,怎么是要劝你离开呢?”
慕容珩目光深沉,“你可知陛下在废黜太子之后,为何这么久都没有寻求新的人选?”
云歌思考了一番,说道:“因为陛下始终没有找到合适东宫之主,所以他才没有在众位皇子中挑选。”云歌顿了顿说道,“陛下想要在你们身上寻找的,是当得起三个字。他认为现在没有人当得起太子二字。”
慕容珩颔首笑了,“你果然十分聪慧,陛下啊,是既要人温良谦恭,又要人有惊天纬地之才,治国治民,治理朝堂。”
慕容珩长叹了一句,“所以呀,现在哪有人敢耍什么小手段?就算是要算计,都是从后宫开始,掀起一番风雨在前。从此以后我可是要靠你来帮我从中周旋了。”
他朝云歌伸出手来,“外面是腥风血雨,敢不敢和我一起出去闯荡一番?”
云歌接住他的手,借势坐在了他的腿上,她语笑嫣然就像是一朵灿烂盛开的解语花,“这不是从一开始就答允你了吗?”
“只是今日那淑妃今日能逃过一劫,到底是谁在帮她?”
慕容珩冷冷一笑,“还能是谁?这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嘛。”
此时的淑芳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圆圆的月亮,将银霜般的月色洒过窗栏。
“你这个时候过来是要看我笑话吗?”淑妃背靠着墙,月光折射在她的脸上,她白玉无瑕的面容就像是瞬间变得透明一般。
进来的人不慌不忙的坐在了凳子上,“你我同坐一出条船上,本就应该同心同气,”她将桌子上的白瓷茶杯放在手中抚弄,“直到今日你还是不明白吗?那个男人从来都只是一个累坠。”
“何为自苦,使我心悲?”淑妃轻轻地叹了口气,双目无悲无喜没有半丝波澜,“我已经派人去了牢狱,你我再无后顾之忧了。”
她静静的看着窗外夜阑,目光就像是穿透了时空,落在了不知名之处。
“心狠手辣,你还真的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青瓷茶杯放在了桌面,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女子朝淑妃微微一笑,“我看重的就是你这点,他日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公主韬光养晦,想必所图的不会是这么简单,”淑妃坐在了女子的身边,说。
慕容梦瑶把长长的指甲不断的敲击着杯子外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你只需照着我的意思做不用问为什么,就和当年我让你指使胡静兰将象牙香炉放在婉妃房中一样。”
淑妃的指尖传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她自然记得自己能够坐上今时今日的地位,从头到尾都是眼前这个看似毫无威胁的女子一手促成的。
是她帮助自己解除婉妃这个祸患,也是她帮助自己甩脱崔氏那个无用的男人,直到今日也是这个女人将藏在了督查史衣服里的信纸换成了解除婚约的信纸,把薛妃的计谋彻底粉碎。
直到今日她也不敢轻易忤逆她半分,因为她很清楚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将自己捧上今时今日这个地位,也能她从上面摔下来。
有多高,摔得多痛。
“那个胡静兰还真是愚蠢,深沟里翻船,还可以翻两次。”淑妃冷笑着说,“她还真的以为我是真心要帮她,从头到尾她也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
她嘴边的笑,就像是一个胜利者,仿佛自己并不是眼前人的一个棋子。
慕容梦瑶弯唇一笑,“至亲之人总是会心存,那些所谓的亲情。”慕容梦瑶眼中划过阴沉的冷光,“只是这亲情却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淑妃静静地说:“现在她流落那终日操持劳苦的地方,也是一个笑话。”
慕容梦瑶淡淡道;“我已经派人将她杀了,以除后患。”
淑妃睫毛微微抖了抖,再次冷笑,“自己活该啊,死的好,坏我们大事的人都该杀了。”
“呵,”慕容梦瑶抿唇一笑,“怎么也没有料到云歌能如此聪明,将那锦溪给蒙骗到手,反戈一击。”
淑妃低声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慕容梦瑶撑着头,“不急。现在她出手了,必然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