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宫变实为前太子的野心勃勃,才会联合废后,以及我爹妄图夺取陛下的政权,”云歌谦卑地趴在地上,一字一惧地说。
皇上忽然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说辞,“朕听这一套已经听腻了,珩王妃。”
云歌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极为浅淡的光,继续说:“但是,陛下宏图大业终将需要有人继承,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也不可一日无太子。”
“太子?”
“皇上如今甚为忌惮夫君手上的兵权,政权,只是落在宗亲手里总好过落在外戚手中,父子血脉相承。”
云歌话音落下后,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就像是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云歌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实在是大逆不道。但是不挑明白里头的重要性,皇上也不会相信她。如果她不极力为慕容珩辩驳,就会让皇上心生猜忌。但是她为他辩驳,也会让皇上忌惮第二个慕容珏的出现。
既然怎么说都是两边不讨好,倒不如就扯到外戚的头上。
皇上的声音终于从御座上传了下来,沉闷闷地就像是一道雷,“外戚,宗亲,都是压制朝堂的两大顽石,朕也是知道。前太子之所以会心生反骨,是因为他手里的权柄太大,朕绝对不会让第二个慕容珏出现。”
云歌磕头行礼,说:“陛下心意,臣妾清楚。臣妾定然在珩王身边多加劝导,不会让珩王走向前太子的道路。”
皇上点头,不知喜怒,继而就带着身边的宫婢和太监离开。
议事殿里便只剩下云歌一个人,还有就是从头到尾都趴在地上的高威。
“高太监,陛下已经走了。”她观到四下无人,便走近他低声说。
高威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朝整个议事殿观望,看见已经没有御座上的人影了,才将缩起来的脖子抬高,佝偻的脊背也挺直不少。
“陛下…有没有说怎么惩罚我?”高威问云歌。
云歌笑着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温和地说:“陛下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没有提过你的名字呢,高太监只要找个机会在殿前对陛下道一声不是,自罚一番,自然就可以脱罪。这次被偷换虎符本来就和你无关,要怪就应该怪偷东西的小贼。”
高威听到她说的话才敢放下心来,颤颤巍巍地从地面站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珩王妃,你看我今年多少岁数了?”
云歌虽然有些奇怪高威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耐着心说:“看高太监你的面容,皱纹虽有,但是未太过明显。看高太监的平时举动,还是步伐矫健,估计是四十左右。”
高威呵呵呵地笑了几声,双目就像是两颗幽深不见底的黑珠子。“老奴今年,六十了。”
云歌震惊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容颜还算的上年轻的男人,“六十了?!”
高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王妃啊,我可是历经四朝的老人了。帝皇将相,岁岁枯荣,老奴可都是看透了。老奴是最明白帝皇一怒,血流千里的含义。”
云歌皱起眉头,说:“高太监的意思是皇上对珩王起了杀心?”
高威说:“珩王妃,老奴不是说陛下有这个心思。而是说,我们这里人的生死都已经不是取决于我们自己,而是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老奴会一直竭尽全力辅佐珩王,是因为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慕容国在未来的希望。婉妃啊,真的是老奴在这个后宫看到的最光明的女子。”
云歌听了心里禁不住好奇,然后问:“婉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高威双眼落在半空,就像是脑海中的所有的记忆都翻卷而来,“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女孩儿,甚至会给老奴这种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送吃的,还给老奴做手帕。她就像是一匹白纸,就算出身青楼,却不能泯灭她身上一分一毫的光亮。”
云歌似乎从他的话语中看到一个身穿锦绣衣裳的女子,在后宫的一片花丛中缓缓走出,她莞尔一笑之间,后宫粉黛皆无颜色。
“婉妃让高太监您敬佩了大半辈子,所以您才要辅佐珩王?”
“老奴一是为了保全婉妃的最后一点血脉,二是珩王的确是可造之材。因此老奴才会对珩王一直忠心耿耿。”
云歌忽然朝着高威深深地鞠了一躬,神色庄重而严肃。
“一路以来,承蒙高太监的庇护。云歌着这里向您致谢,希望您可以助臣妾夫君一直走下去。”
高威连忙将云歌扶起来,颤颤巍巍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珩王妃,实不相瞒,老奴认为此时陛下已经不再是往日那般容易看透,他是越来越像故去的先皇,深不可测。伴君如伴虎,老奴,也只能历尽于此。”
云歌皱眉,随即也明白了高威所说的确是事实。从那次宫变开始,皇上的心意就愈发的难以揣度。而且关于宫变发生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疑点重重,不论是临危不乱的皇上,还是和皇上一同躲在了书库的淑妃。
总总迹象都在说明,皇上对前太子慕容珏是蓄意引导他造反。
云歌轻声说:“高太监您毕竟是四朝的元老。陛下对您也不会过于严苛,您就先回去侍候陛下,臣妾在这里等待珩王归来便是。”
高威拢了拢袖子,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议事殿随着高威的离去再次变得空荡荡的,云歌坐在坐席上,空对着一桌子的美酒盛宴,只觉得莫名地心也空了。
慕容珩这一去,就是到了晌午才回来。
议事殿里撑着半张脸发呆的云歌在浑浑噩噩中,听到了大片的脚步声,慌忙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她抬起头,也和第一个走进大殿的人对了个眼。
四目相对,当中是火花四射。
种种爱恨纠缠,种种怨怼不满,就宛如是在这一刹那燃烧起了熊熊烈焰,连带着空气中的轨迹也有了炽热的意味。
慕容璃嘴角挑起了挑衅的笑意,招摇过市地朝议事殿的正中间大踏步过去,一身月白色的衣服就像是泛着明亮的光芒。
身后紧跟着的是慕容珩,他脸色比起平时阴沉了好几百倍,那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的慕容璃,就像是要用目光杀死他一样。
慕容璃嘴角噙着笑意,双目就像是要发出光来一样,“看来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虎符竟然是在珩王府对面的如意赌坊找到的,这赌坊的人也太胆大妄为了。”
慕容珩后面的禁卫军押送这着一个浑身都被绳子束缚的男人,把他推撞到地面上,那个男人满头都是青紫伤痕。显然在抓捕过程中极力反抗,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赌坊的工作服,上面写着云歌熟悉的“如意”二字。
慕容珩冷冷地说:“既然人犯已经抓捕,璃王是否应该把虎符交出来?已经到了晌午时辰,如果我还不出发,定然会耽搁了行军。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