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忐忑的我,好不容易凭着本能靠近书房门口,手抬起时,准备开门。
然而,他似一阵风从我身后呼啸而来,不知所由。
我转身,睖睁双目,他先我一步伸手锁上门,我恍如惊弓之鸟,身子后退贴着门口的墙壁。
他往前半步,另一只长臂伸向门口的灯光开关。
“啪——”他关了灯,我的视线陡然黑暗,失去视觉的我,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我感受他的靠近,却有些抵触情绪,是的,我抵触。
“啪——”于是我也反手打开了灯光的开关。
他有些骤不及防,接着又关了灯,我暗自较劲,还是反手开了灯。
灯光在我们眼中若明若暗,我在他眸瞳里面强硬的存在,他在我的心里深扎一枚冰针,顿时,我全身又凉又痛。
最后一次,他的手挪开了位置,没有触碰开关,他的恼怒缓缓地磨灭,看着他的不知所措,抵达我内心的冰针,仿佛又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它被我的柔情消融后,我的手竟然反过去关了灯。
“啪——”司其琛打开了灯,同时他也打开了门锁。
胸脯起伏不定,呼吸有些刺鼻,导致鼻头有点酸酸麻麻的感觉。
他没有赶我走,守在门口等我自己决定。
我很清楚我的抵触是什么,我不愿总是不清不白地被他占有,他没有办法面对我,我也没有办法接受。
我和他,究竟怎么了?
走出门,他毫不犹豫地关上,就像是关上了彼此的欲望之门。其实关上也好,欲念会使人犯错,过错又会引来永无止境的后悔。
当下心头颤抖的时候,房门呼啦一下,又打开了。
“对了,你明天有事吗?”司其琛从里面出来,我木讷地点了点头,又马上摇头。他蹙眉问,“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
“我没事。”
“陪我去一趟福利院。”司其琛别过脸,抿嘴解释,“你跟福利院里面的人比较熟悉,如果问话什么的,会比较方便。”
“你是不是查到什么?”
“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
“琛少。”他转身返回房内,我忍不住关心,“你也是,总是喝那么多咖啡,通宵不睡觉,你的身体早晚会拖垮的。”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说一声感谢的话,当然,我关心他并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感谢,我是真的心疼这样的男人,我不知道他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好像云扬说的那样,他忙忙碌碌一辈子,全都是为别人活着。
“林小姐。”
“嗯?”他很久没有这么称呼我了,突然觉得他离我好远。
“我知道,比起峯少,甚至黄轩,我更加混蛋。”司其琛低着头,双肩微颤,“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我的过错,如果你提出补偿,我不会介意。”
正如我想的那样,欲念使人犯了错,过错带来的自责将会是无尽的伤痛。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泪水结成冰,封印了我走到他身边的路。
“如果遇到好男人,你改嫁吧。”司其琛沉沉地叹息,“你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一定能遇到一个爱你的人。”
我捂着嘴点了点头。嘴边抽搐不止,泪水被我咽了下去又翻涌出来,我无声地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我怕一开口,声音会泄露我的懦弱。
是啊,人生那么长,我还会遇到千千万万个男人,可是你知道吗?想到,你要从我的指缝中溜走,我连伸手抓住的机会都没有,我的心,除了万念俱灰,还剩什么?
妙姐说得对,爱得越深越孤独。我的世界,你来去匆匆,你的世界,更加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为了窥欲,我搭上的何止一颗心。
他走进书房,彻底地将我关在门外,他没有再出现,我等了很久,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是坐在沙发上一晚上,等着天亮的,窗台上的海棠,陪着我迎来第一缕阳光。
到了差不多时间,我起身出门,看到从书房出来的男人,他疲惫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也没睡,在书房坐了一晚,究竟是在做什么,我不得而知,可是海棠知道。
“等我一下,我去卧房洗澡换件衣服就下楼。”司其琛装作若无其事,“我们去福利院,下午跟我一起回莫家。”
“好的。”我心里有些触动,还想跟他说话,可是他不愿逗留。
后来我们去了福利院。在车上,司其琛告诉我,他要见的人我好像叫她曹妈。他记得曹妈,因为上次我的脚受伤,是曹妈给我上药,后来年雪琼杀过来,这件事恐怕令他记忆犹新。
“你为什么要见曹妈?”我照样还是后座的位置。
司其琛开着车,凝重地说:“曹妈给你上药的时候,我在她的房间转了一圈,我看到柜子台面的玻璃下面压着一些很早之前的照片,墙上也挂着老照片。那些照片上面很多年轻女人的合影,我觉得曹妈和年雪琼不单单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或许他们私底下关系也匪浅。”
听到他这么分析,我想起马骁骁跟我说过的话,“难怪曹妈到了退休年龄,但是一直都没有离开福利院。”
“她有年雪琼这层关系就不怕被人赶走。”司其琛面色冷静地说,“老照片上面的年雪琼十分年轻,女人过了二十岁,五官样貌基本上也就定了型,所以对照一下,还是能认出来的。”
“女大十八变吗?”
“曾经有国外的专家做过实验,女人要比男人的样貌变化更大,当然,这里的变化不是人为造成,比如说刻意的整容,而是由于自然环境或者生活习惯的改变而发生的变化。”司其琛小心地停车,继续说道,“这个变化也有时间限制,所以二十岁就是这个分界线。老人说的话,有的时候也不能不相信。”
“可是也有没什么变化的人吧?”我较真地问。
“根据广义的相对论来说,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司其琛打开车门,喝道,“到了,下车。”
我拿上自己的背包,跟着他下车。我在门口联系了马骁骁,出门前我已经跟她打电话说了我要来福利院的事情,她也告诉我,曹妈还在福利院上班,所以我们不会来扑空。
我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曹妈了,她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还是一个人住在福利院的后院角落,像是被人遗弃的孤儿。
“曹妈。”我立在门口,喊了一声她。
取下老花镜的曹妈,皱着眉头打量我,过后她恍然欣喜,招呼我进门。
她记得我的脚受过伤,这会儿还特意检查我的脚踝,她说,任何伤痛都不能忽视,因为人老了之后,伤痛的后遗症才会显现出来。
给我和司其琛倒了热开水,曹妈也坐在另一张塑料凳子上面。
还是跟之前一样,司其琛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我和曹妈寒暄之后,他直截了当就问:“曹妈,你挂在墙上的照片呢?”
“收起来了。”曹妈憨厚一笑,“都是老照片,挂着沾灰尘,还不如收起来保管。”
“柜台上面的照片也不见了。”司其琛朝我使了使眼色。
我有些为难,瞅一眼曹妈,小心翼翼地开口:“曹妈,其实今天来,是有些事情想问您的,不知道您……”
“曹妈,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年雪琼的案子而来。”司其琛觉得我有点啰嗦,于是他打算自己来问。
果然,曹妈听到司其琛的话,脸色都变了。我瞪了一眼司其琛,握住曹妈/的手,安抚地说:“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您是这里的老员工了,肯定知道一些事,说不定这些事情对破案有帮助,您在福利院这么久,跟年主任肯定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所以您一定也想尽快破案的,对不对?”
曹妈抽回手,冷着脸说道:“我不了解,不知道。”
她回绝了我,令我措手不及。司其琛踱步到曹妈跟前,俯身又问:“你和年雪琼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她是福利院的年主任,我是这里的员工,就这样的关系,你觉得能是什么关系?”曹妈/的反应转变太快,我一时间没办法接受,同时我也拉住了司其琛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对曹妈这么尖锐的态度。
“可是那些照片……”
“曹妈,我知道提起年主任,你肯定会不太高兴,可是我们是真的很想查出凶手,至少让年主任和叶院长在九泉之下安息。”我委婉地请求她的帮助。
曹妈深吸一口气,对着我说:“可是你还是毁掉了福利院。”
“我没有毁掉,我只是说出真相,揭开了福利院隐藏的面具。”
“戴着面具做人,有的时候不一定是坏事。”曹妈话中有话,很明显她知道隐情。
“可是戴着面具伤害他人,难道就是好事?”糟了,我拉住了司其琛,自己却陷入与曹妈/的对峙中。
气氛尴尬极了,连司其琛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看来司太太此行不在看我这个老妈子,倒也是,我这种半死不活,该死死不了的老太婆早就被人遗忘了,又有谁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