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这几日都是晚睡早起,靳彦钊帮着木家的人料理着木家老爷子的后事,苏念就陪着木容和木母。
木母病了好几天,虽然老爷子在婚后对她都很冷淡,可她一直铭记着老爷子让她进门的恩典,所以,无论老爷子怎么冷落她,她都不在乎。
人活大半辈子之后,或许真的就什么也不在乎了,唯一在乎的也就是那些有恩于自己的人。
今天,就是老爷子的葬礼。
天阴沉沉的,乌云残卷着一朵朵的阴云,将整个湛蓝的天空都包裹起来,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一行人都穿着黑色的礼服,老一辈的人都杵着拐杖,穿着那套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却依然保存完好的军服。
佝偻的身子,再也撑不起那一身帅气的军服了,可这衣服,也只有穿在他们身上,才能展现出一种让人敬畏的气魄来。
“老木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去年我们还在一起说,今年过节的时候,一起去北京天安门转一圈呢,你这还没兑现诺言呢,怎么就走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军服的老爷爷,白发苍苍,老泪纵横,那布满皱纹的脸上,落满了泪水。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就是啊,老木,你咋能不守诺言呢?当年您都能躲过去,反倒现在太平了,就这么经不住折腾了?”
一个个老人落着泪,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里,透着不舍的深情,他们一起经历的生死岁月,是我们这一辈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
苏念的泪水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听着老人一声声看似埋怨,实则不舍的声音,只觉得心里特别的难受和心酸。
木容一直强忍着不哭,她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着,指甲都快要渗进肉里去了,面容格外憔悴苍白。
老人们一个个上去送上了自己的祝福,一行人鞠了躬,都慢慢由后辈扶着回去了,徒留下木家和靳家的人,一直在这里不肯离去。
“木容师妹……”木容听着身后的叫声,在听到前两个字时,心里一阵激动,可转过身去,却失望了。
“陈师兄。”木容静静的叫道。
陈睿手拿着花,慢慢的走过来,拧着眉头,说道:“你瘦了,也憔悴了不少。”
木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谁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能笑的出来,尽管每个人都得经历这一关,可是一到了自己面前,却是这么痛苦。”
靳颜姿看着陈睿,问着身边的弟弟,“他是谁啊?”
靳彦钊深邃的眼神里,透着股不屑和气愤,语气不善的说道:“嫂子的师兄,刚回国。”
靳颜姿摇了摇头,“哪里只是师兄那么简单的,这自古师兄师妹都有各种各样的爱恨情仇,我看不简单……”
靳彦钊没有搭话,倒是苏念,偷偷瞥了眼这位穿着礼服的温婉女子,实在想象不了这样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陈睿看了眼那块碑,转而悠悠说道:“我可以去祭拜一下吗?”
木容侧了侧身子,让开一条路,让陈睿过去,陈睿将花放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是?”木父接了一个电话,回过神来就看见了陈睿。
“伯父您好,我是陈睿。”陈睿很有礼貌,脸上的笑容也很得体。
“你好,是容儿的朋友吧。”木父一下反应过来,说道。
“爸爸,他是我读研究生时期的师兄,最近刚回国。”木容说道。
木父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陈睿一眼,才说道:“你有心了,来祭拜容儿的爷爷。”
一句“你有心了”,就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淡淡的疏离横亘在了两人中间,陈睿也明白了木父此举代表的意义。
“伯父,那我改天再来看望您,望你节哀。”陈睿淡淡的说道。
木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木容研究生时期,曾对他们说过,她有一个很照顾她的师兄。
一听木容说起,木父就了然的知道,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陈睿。
“阿容,我回来了。”木容看着自家父亲和陈睿的寒暄,就听见了身后那带着熟悉气息的声音。
木容的身子僵硬着,她的脚步就像被粘住了一样,不能移动分毫,神情也不知该如何变化,想高兴的笑,嘴角却不能动,想委屈的哭,眼泪也落不下来。
靳凌翼来到木容的面前,轻轻的揽着她瘦弱的身子,一路风尘,身上还带着风的冰冷,冷的木容不由打了个寒颤。
众人看着靳凌翼仿佛从天而降一般,这几日的电话,没有一个打通过,全部都是关机。
靳家姐弟还以为自家大哥是出了什么事情,担心了好几天,如今看他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容,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靳凌翼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木容再也忍受不了,双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趴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靳凌翼就这样静静抱着她,眸光紧紧的注视着她,眼神里满是愧疚和自责的神情。
“你这个混蛋,混蛋,为什么老让我担惊受怕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手机为什么要关机,为什么要关机,为什么啊……”木容一声声的质问着。
质问的不是为什么不回来一起陪她参加爷爷的葬礼,而是他为什么关机了,让她联系不上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不是安全的,仅此而已。
靳凌翼的心,更疼了,薄薄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对不起,阿容,手机没电了,来不及充上,对不起……”
靳凌翼从来不会哄人,而木容也从来不需要他哄,结婚这两三年,木容从来没在他面前掉过一滴泪,或者说落泪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在她的面前。
这些琐事,她也从来不会告诉他,只会默默的忍受在心里面。
刚开始,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后来,是舍不得告诉,他们彼此不任性,太过懂事,却反而忘记了最简单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