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冰霓裳所说,那人既然会使“阿修罗”花,自当也是“冰宫”之人,可既是如此,他们为何又要自相残杀呢?岳子宁不由又望了夜色中,躺在地上已然死去的那些人,心里正想时,只见那青年人又是一脚飞出,只将一具尸体踢出了好远,嘴里才一阵大笑道:“想寻回‘碧海龙珠’,尔等做梦去吧……”
岳子宁听罢一阵大惊,不由又转了头去,望了碧青莲一眼,只听另一黑衣蒙面人道:“天峰,冰琉璃得到讯息,不久就会寻来的,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言罢又喃喃的说了句:“怎么二宫主到现在还没到的?”
那黑衣蒙面人话音刚落,岳子宁只觉心中一动,竟微微蹙起了眉头,碧青莲见了轻声道:“子宁,你怎么了?”
岳子宁微微摇头道:“那黑衣人的声音我听着好熟悉,而且他竟然会使‘天山折梅手’,难道他竟是我天山门下?”
碧青莲听罢,亦不由轻声道:“或许他是怕被人认出身份,才以黑巾蒙面,又故意改变了声音的,且让我扯下他的黑巾,让他露出真正面目来。”岳子宁听罢心里一惊,正欲出言相阻,碧青莲已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运足内劲朝着那黑衣蒙面人弹了过去,那蒙面人虽是猝不及防,却反应奇快,在夜色中身子一闪,已躲了过去,继而只手一挥,已将来物扫落于地,再去看时,见只是一枚细小的石子,不由猛然抬起头来,眸中精光一闪,勃然怒道:“是谁?给我出来。”言罢双手一挥,便如劲风划过,一股无比强劲的力道已朝着岳子宁二人扫了过来,岳子宁心里一惊,忙只手一扯,已将碧青莲护在了身后,又急运“归元真气”与之相抗,二人掌力甫一相碰,岳子宁只觉心潮翻滚,竟隐有呕吐之感,而那黑衣人却接连向后退去,那青年人眼见于此,一个健步,已至黑衣人身前,将他稳稳的扶住了,又道:“吴道子,你怎么样了?”
那蒙面人仓促间,只说了句:“没事,我们快走。”
岳子宁听那青年唤那蒙面之人为“吴道子”,不由心中一阵悸动,一瞬间便想到了殷天,想到了“碧海龙珠”又想到了殷兰,眼见二人欲走,哪里肯依,忙身子一闪,已至二人身前,一掌便朝那蒙面人拍了过去,只道:“吴道子,你给我留下来。”话音刚落,那青年人已从旁窜出,与岳子宁对了一掌,二人皆微微向后退了几步,不由心中均各自暗道:“此人好深厚的掌力啊。”
岳子宁又转而向那蒙面人道:“吴道子,快交出‘碧海龙珠’来。”言罢偶一抬头,又瞥到了那蒙面人深邃而精光四溢的眸子,竟不由微微一愣,正恍惚时,又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啸声,
那二人瞅了时机,已在夜色中倏忽遁去了身形。
“子宁,你怎么了?”岳子宁心里正愣神时,又听碧青莲从旁轻声问道,不由回了头去,朝碧青莲微微一笑,才又道:“那蒙面人的一双眼睛,我好熟悉啊,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话刚出口,见得二人已去了远了,正欲去追,忽然就觉得夜色中,周遭突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刺骨的寒意,心里一惊,不由便道:“是冰琉璃。”
“冰琉璃?”碧青莲听了一愣,正欲再问时,只见眼前人影闪动,八个身材曼妙的少女已伴着一对年轻男女现于眼前,冰映月望着地上那些已然死去的人,清澈的眸中,竟忽然涌起了一丝痛惜的泪水,只向冰琉璃道:“大哥,我们来迟了,他们已经都死了。”冰琉璃也是微微蹙起了眉头,一直波澜不惊,却深邃似海的眸中,也似划过了一丝悲伤之色,只愣愣的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动也不动的望着岳子宁,嘴里一字一句道:“是你杀了他们?”岳子宁即而便感觉到了冰琉璃眸中,那无比浓重的荒寒之色,不由微微颤抖了下身子,竟下意识的说了句:“不是,不是我杀的,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在与人争斗,他们是被两个黑衣蒙面人杀掉的。”
“黑衣蒙面人?”冰琉璃紧蹙了眉头,嘴里喃喃的说了句,便在此时,他身后那八个曼妙少女中,忽然走出了一人,至他耳边,也不知对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冰琉璃忽而面色大变,只手一扬,已将一具尸身凌空摄至眼前,细看之下,不由口中一阵大笑,岳子宁,碧青莲二人正自愣神时,冰琉璃忽然眼神一禀,又向岳子宁道:“不是你杀了他们?这‘天山折梅手’不正是你‘天山派’的不传之秘吗?”岳子宁听罢心中剧震,忽然想起,刚刚那黑人蒙面人所使的,的确便是他“天山派”的“天山折梅手”,便连他自己,也对那个蒙面人的身份极为生疑,只是怎么也想不出那蒙面人到底是谁,没想到一个久居冰山之巅的小姑娘竟然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人是死在“天山折梅手”之下的,一时心中恍惚,竟愣愣的不知何言以对,便在此时,冰琉璃嘴里又是一阵狂笑道:“岳子宁,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我‘冰宫’向与中原无怨无仇,你为何又要一再下手,屠戮我‘冰宫’之人?”
梅映月亦冷冷的望了岳子宁一眼,又道:“大哥,他定然是为了‘碧海龙珠’才会这么做的。”言罢双眉一皱,又道:“咦,那个姓殷的丫头呢?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碧青莲此时亦是秀眉一扬,口中直道:“冰琉璃,不管你信与不信,这些人的确不是我们所杀的,子宁,别理他们,我们走。”
言罢用手扯了岳子宁的衣袖,眼见二人欲去,冰琉璃不由隐隐一笑,他身后的那八个曼妙少女忽而身形一闪,已齐身至前,手中利剑齐出,一时剑气森寒,结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剑网,将岳子宁,碧青莲二人困在了中间,碧青莲见此,不由轻笑道:“就凭这剑阵,也想留住我们吗?”言罢双拳一握,一股无比强大的劲风已朝几人扫了过去,跟着身形一闪,只手探出,已抓住了一人手腕,另一少女手腕一抖,那利剑在她手中,便如一条游龙般,幻出一道无比眩目的光芒来,已朝着碧青莲刺了过去,碧青莲清澈的面上,忽而露出一丝隐隐的笑意,身子一转,双手一扯一带,已将那人朝着剑锋迎了过去,那少女心里一惊,忙想撤剑回身,但已然不及,眼见那人便要命丧利剑之下,岳子宁不由心里大惊,忙道:“青莲,不可伤人。”跟着欺身而近,但就在此时,利剑在那人的咽喉三尺之处,竟忽然凝而不动,继而整个剑身上,竟慢慢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雾,那冰雾越结越厚,竟至渐成冰块,又听“哐当”一声,利剑竟然落于地上,片片碎裂开来,那少女微愣过后,忙而伸出手去,将那人扯于身旁,碧青莲见此,不由鼻间又是一声冷哼,直道:“冰琉璃,你以为你有这手化气成冰的本领,本姑娘就怕了你了吗?”言罢双拳一握,“洪荒神拳”已如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冰琉璃几人层层压将过去,那八个曼妙少女承受不了“洪荒神拳”的巨大威力,尽皆向后退去,冰琉璃秀眉微蹙,双手一开一合之间,那掌心之处,忽然盛开出一朵无比妖娆的花朵来,漫天彻骨般的寒气忽然层层铺展开来,护于几人身前,碧青莲又是一声冷笑道:“冰琉璃,本姑娘就看你能撑到几时?”话音刚落,只听茫茫白雾之中,有一无比苍老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小娃娃,没想到多日未见,你这小娃娃好胜斗狠的脾气倒是一点也没有变,难道你已经忘了老夫传你‘洪荒神拳’时,曾对你说过什么了吗?”那声音初起时,似乎很模糊,继而便渐渐清晰起来,转眼之间,已又有几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此时天已近亮,借着黎明前昏暗的月光,岳子宁这才看清,说话那人是一消瘦健硕,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是一个腰里系着一只酒葫芦,穿着一身破旧僧衣的光头和尚,另一位却是一鹑衣百结,邋遢不堪的老乞丐,而三人身后,却是百里雨嫣,小翠,岳子珊,及殷兰几人。
岳子宁见之一惊,继而大喜,忙至几人身道:“‘天圣’前辈,‘酒僧’‘饭丐’二位前辈,你们怎么来了?”言罢便欲在几人身前跪了下去,身子刚动,却感觉有一股无比强劲的真气将他稳稳的托住了,又听卓不凡呵呵笑道:“你这个小娃娃可是不错,老夫当日传你‘天眼通’之技,可算没有走眼。”言罢又是一阵大笑,岳子宁却微微愣住了,他当然记得,“天圣老人”传他“天眼通”绝技时,曾对他说过:“至此而后,若遇见真正该死之人,自当天会开眼,剑会啸,如此而外,绝不可妄用‘天眼通’神技。”可自从习得神技之后,他也并没有完全依照“天圣”老人所说的去做,其中缘由,虽是一言难尽,但总是他失言在先,一念至此,只觉心中一阵惶恐,当即又讷讷的唤了声:“‘天圣’前辈……”
那“饭丐”也呵呵笑道:“卓老头,我早就说过,小兄弟敦厚善良,你传他‘天眼通’绝技,可算所托尽人,倒是这个小丫头……”言至此处,又是一阵大笑,碧青莲听在耳中,不由微微羞红了面色,拳势一收,顿时真气尽去,冰琉璃也将双掌慢慢合于一处,那形态妖娆的“阿修罗”花瞬时隐去了,而众人身前彻骨的寒气也消失不见了,碧青莲嘴角微微一撇,只嘟哝着道:“我哪有乱用‘洪荒神拳’,都是他欺负我们而已,难道我要像这个傻子一样,被他们白白欺负了吗?”言罢又下意识的瞟了岳子宁一眼。
小翠亦呵呵笑道:“碧姐姐,原来你也看出他是个傻子了啊,可是有些人,偏偏就是喜欢傻子呢。”
冰琉璃虽久居冰山之巅的“冰宫”之中,与中原之人向无交接,然也听说过“天圣”老人,及“洒僧”“饭丐”之名,知眼前几位皆是江湖中不世出的前辈高人,当下也不禁面露了凝重景仰之色,只走至三人身前,轻声言道:“‘冰宫’冰琉璃见过几位前辈。”
卓不凡闻言转了头来,望着冰琉璃,呵呵笑道:“老夫二十年前,曾偶至冰山,与冰战天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二十年后,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言道又道:“小娃娃,我那小兄弟没有骗你,这些人的确不是他杀的,那‘碧海龙珠’如今也不在我小兄弟的手中,你可信得过老夫吗?”冰琉璃闻言一愣,又抬了头去,见着了卓不凡苍老的面庞上,那微微的笑意中,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正视的凛然之气,不由心中一禀,只轻声道:“前辈既如此说,琉璃自是信得过的。”那“酒僧”忽然只手一扬,已将那洒葫芦凌空抛了起来,酒葫芦尚未落下,内中的酒已倾泻而出,“酒僧”又张口一吸,那些酒已如酒剑一般,悉数进了他的口中,便连一滴也未落下,岳子宁尚不以为意,但余人见之,却无不心中愕然,那“洒僧”转眼之间,已将葫中之酒喝了个精光,尚觉意犹未尽,又用那满是油污的衣袖,拭净了嘴角的酒渍,忽然手臂一伸,已搭在了岳子宁的肩上,只大笑道:“走,小兄弟,陪哥哥喝酒去。”岳子宁微微一愣,尚未言时,卓不凡已又笑道:“老酒鬼,你怎得如此不识大体的,小兄弟尚还有事,哪有时间陪你胡闹啊。”言罢又向岳子宁道:“小兄弟,你看看老夫将谁给你带来了?”话音既落,忽然用手一指,岳子宁抬头去看,却见那梅惊天与冰霓裳二人也正在人群之中,大概是与百里雨嫣等人一同来的,只是岳子宁乍见卓不凡之下,心中欣喜,一时竟未看见梅惊天二人,此时不由心中更喜,忙至前唤了声:“惊天大哥。”又道:“惊天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梅惊天微微笑道:“我正与霓裳二人往‘冰宫’去的,没想到却在途中遇到了‘天圣’三位前辈,后来又在破庙之中遇到了百里姑娘几人,得知了你的讯息,大家才一同赶来了。”梅惊天话音刚落,不由又转了头去,望了身旁的冰霓裳一眼,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由皆微微一愣,口中“咦”了一声,俱又同时转了头去,瞧着冰映月。
冰映月也紧蹙了眉头,只向冰琉璃道:“大哥,她怎么……?”她虽言语未尽,但其中意思,众人皆是心中明白的,此时不由俱心内暗道:“这两个小姑娘,怎么会长得如此相像,莫不是二人之间,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冰琉璃也是面色微变,只向梅惊天道:“你要去‘冰宫’做什么?”
梅惊天刚刚听得众人言语提及,已知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的青年人,正是那“冰宫”少主,或许与冰霓裳更是有着莫大的渊源,心里想时,不由言语之间,对冰琉璃更是分外的客气了些,只轻笑道:“惊天受一位前辈所托,欲将霓裳姑娘送回‘冰宫’去。”
冰琉璃闻言又道:“那位前辈叫什么名字?”
梅惊天道:“那位前辈姓石名昆,外号‘诛心地魔’。”
“石昆?”冰琉璃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又道:“你为何要将她送回‘冰宫’去,你们去‘冰宫’干嘛?”
梅惊天摇头道:“这些事,此中内情,惊天一无所知,惊天只是受石前辈所托,要将霓裳送回‘冰宫’去。”
冰琉璃听在耳中,忽而心念一转,又道:“她娘亲叫什么名字?”
岳子宁几人听罢皆是一愣,他们隐约记得,在“梅花宫”的后山石洞中,石昆曾向梅风扬提起,说冰霓裳的母亲名叫冰念奴,当时正被人追杀,是石昆救下了她,那冰念奴十月怀胎之后,才生下了冰霓裳的,至于那冰念奴与“冰宫”有何渊源?又为何会被人追杀?却皆不得而知,正想时,只听冰霓裳轻声道:“霓裳娘亲名唤冰念奴,在生下霓裳不久后,娘亲就已经去世了。”
“原来真的是她。”冰琉璃不由口中一声惊呼,倏忽之间,竟是面色剧变,久而又紧蹙了眉头道:“她竟然已经死了,这个贱人,她死的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冰映月也微微变了脸色,清丽的面上,竟笼罩上了一层凄婉悲凉之色,久而才喃喃道:“大哥,她纵有万般不是,也到底是我们的亲生母亲,你怎可如此骂她?”
冰琉璃却犹如失了理智一般,忽然手掌一扫,一颗碗口般大小的石块已被他摄于手掌之中,手握成拳的时刻,那石块竟然寸寸碎裂开来,瞬间变成了齑粉,又顺势手掌一扬,那漫天粉未纷纷散落下来,嘴里又狂吼道:“她不知羞耻,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还不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我冰琉璃没有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她死的好,死是真是太好了,我冰琉璃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听罢,无不心内大惊,依冰琉璃所说,那冰霓裳与他该是同母同父,或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怨不得那石昆临死之前,还一再嘱托梅惊天,要将冰霓裳送回“冰宫”去,但却谁也没有想到,那冰念奴竟有着如此一段不堪提及的龌龊往事,怨不得纵为亲生儿子的冰琉璃,对她亦有着如此刻骨铭心的万千恨意,众人心里正想时,却见那冰霓裳的身子竟忽然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而双眸之中,也早已是满含了泪水,只哽咽着道:“不是的,不是的,霓裳娘亲不是这样的人,娘亲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冰琉璃忽然双目一冷,周身寒气顿现,犹如恶魔附体一般,只狂吼道:“你娘是个贱人,你也是个贱人,你去死吧,去死吧……你娘正等着你呢?”言罢身形一闪,已至冰霓裳身前,手掌一伸,一朵形态妖娆的“阿修罗”花已印在了冰霓裳的眉心之处,一股淡蓝色的火焰跟着升腾而起,梅惊天正欲去救,忽然一只手掌已按在了冰霓裳的后背之处,那淡蓝色的火焰也跟着一闪而熄,那一明一熄之间,冰琉璃以自身真气凝化而成的至寒之气也早已遁于无形,冰琉璃的身子也接连向后退去,冰霓裳只趴在梅惊天的怀里,嘴里不住喃喃道:“梅大哥,娘亲不是那样的人,不是那样的人……”
梅惊天亦轻声道:“霓裳不要哭,梅大哥都明白,梅大哥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