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碍于围观群众，常国宝肯定又挨打了。
两个女孩子，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看起来都很美，不过罗玉颖的衣服毕竟不是专门用来作为孝服的，多少带些其它颜色的花纹。
准备就绪，一行人准备下楼，这时上面的邻居却下来了一位。
“请问，是李老先生去世了吗？”
六号点头。
“那……我们可以跟着你们去送送他老人家吗？”
六号这回没有立刻点头，罗玉颖便望着他，默默祈求。
常国宝估计六号是为难车上已经坐满了，便主动解释：“主要是我们车上坐不下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自己开车的，跟在你们后面就行。”
这样一来，六号就立刻同意了。
很快，一行十几辆车子开出小区，在常国宝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许多人互相联系着加入进来，手机的导航共享功能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当到达殡仪馆，常国宝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顿时就被跟在后面的车队长龙惊呆了，粗略估计至少三十多辆！
有的单独一人，有的三两结伴。
罗玉颖轻声道：“李爷爷人很好的，在小区里经常辅导小辈。”
弓瑾主动握住罗玉颖的手，两个男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着六号去殡仪馆的办公室，早已被大门口惊动的工作人员只留下一个接待他们，其他人都跑出去维持秩序。
原本就有其他去世者的家人、吊唁者来来往往，再加上这群人的突然到来，殡仪馆大门顿时拥堵起来。
“这是根据李先生遗嘱指定的陪葬品，需要和李先生的遗体一起火化。”六号拿出手稿。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十多本手稿也很厚了。
“李先生的遗体要到后天追悼会结束后才火化，这……”工作人员有些为难。
六号点头：“那么我们提供保险柜，暂时与李先生的遗体安置在一起。”
“就是这个太贵重了，我们害怕……”
“这一点不必担心，放在保险柜里失窃，我们会负全责的。”六号又拿出一页文件来：“您只需要在免责声明上签字盖章就可以了。”
……
半个小时之后，常国宝和弓自珍抬着保险柜，放在李先生的水晶冷棺的旁边，六号则捧着一台摄像机，全程装模作样。
这个时候，跟着来的邻居们大多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仪式，但是悼念厅内还是不时会有刚刚听闻消息的人，自发前来。
有些还是来参加自己亲朋好友追悼会之后，直接拐过来的。
为李老先生组织追悼会的似乎是文联的什么部门，因为还没有到追悼会的正日子，这边只有一个人守着，突如其来的悼念人群，令他手忙脚乱。
直到常国宝他们把保险柜安放好了，这位才抓到机会过来询问。
“请问你们这是？”
常国宝代替六号回答：“我们是临终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受李老先生委托，依照他的遗嘱，办理相关适宜。”
“哦……”留守的这位戴个无框眼镜，依旧有些迷糊。
“这个保险柜里是老先生的部分手稿，按照遗嘱，要随先生一起火化，暂时存放在这里。”常国宝按照六号事先的交代，把这些信息透露出去。
瞬间，无框眼镜不迷糊了，看向保险柜的目光有些拔不出来。
常国宝稍稍扭头看向六号，见他点头，便不再停留，自顾自跟在两名女生后面，绕水晶棺一周，也算是完成了一次简单的仪式。
虽然与李先生的交集不多，但常国宝也是读过许多他的文章的，或许还谈不上什么精神上的交流，但无论如何是有那么一些亲切感的。
再看看依旧络绎不绝的悼念者，常国宝突然有那么一点羡慕，等到自己死去的时候，能够享有如此殊荣吗？
正式的追悼会还没有开始，闻讯自发而来的人们便已经数不清了，虽然这些人来的时候没有带来任何头衔，但常国宝却莫名震动。
因为他想起了托克曾经告诉他的一段话：“一个人对于整个历史来说毫无意义。但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并不在于他一个人如何，而在于他影响了一群人、足够多的一群人，历史不会为了他自己而改变，但会为了足够多的人而改变。”
或许李先生就是一个这样的伟人！
他所影响的人，想必是足够多的，等到后人重新审视今天这段历史的时候，想必李先生会是一个不得不提的人物，没有他，历史或许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也未可知？
那么自己呢？
常国宝在内心中自问，且不说能否在自己所生活的世界中获得这般成就，哪怕是在虚拟世界中，自己有没有能力成为一段历史的转折点？
很难，这是他认真思考之后的答案。
他在之前已经成功地影响了一个部落，由原始崇拜的缓慢发育，迅速成长到宗教雏形，这对于那个部落来说确实是十分重大的转折。
但若没有托克先生的指点，这样转折之后，那个部落必然将要走向衰亡，他常国宝已经很难继续施加什么影响力了，等到部落灭绝，对于整个虚拟世界来说，他曾造成的转折还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仅有的意义应是他掐灭了一个可能成为燎原大火的小火苗？
这真是太讽刺了！
一个人，到底怎样才能变得更优秀呢？
就在常国宝陷入独自的长考之时，罗玉颖有些好奇地问六号：“六号先生，您的名字很有特点。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我能去你们的事务所参观一下吗？”
“其实，我不喜欢说话。”六号勉为其难，随后便高声道：“常国宝，你来做决定吧！”
……
让“临时工”做决定真的好吗？
这是不是甩锅的前奏啊？
罗玉颖满是疑惑，扭头看向常国宝。
“咳！”常国宝悄悄扒开正捅自己腰眼儿的手指头，这是弓小弟没错！
“我不建议你去，这两天事务所挺忙的。”常国宝一本正经。
罗玉颖顿时有些委屈，前排的弓瑾却回过头来：“不急。”
“六号叔叔，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算是跟颖颖有牵连了？”弓瑾还是先问六号。
“这个问题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六号回答。
弓瑾扭头盯着常国宝，她的意思常国宝倒是明白了，与他们这些人有牵连，说不定就会碰到致命的危险。
“要不，去试试？”常国宝试探着问弓瑾，他的意思是让罗玉颖到事务所推推门，打不开就没事，打得开恐怕就真的危险了。
一边的弓自珍和罗玉颖一头雾水，这俩人打哑谜啊！
“那就去试试！”弓瑾回答。
“走吧，带你去参观事务所。”常国宝对罗玉颖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试试什么？”罗玉颖追问。
常国宝眼珠一转：“事务所大门认生，看你能不能推开了，推开了就看看，推不开就没办法了。”
罗玉颖内心：“死滚滚儿你逗我！”
弓自珍一旁偷笑，那门确实认生，自己就推不开！不过推不开就没办法显然是胡说，看来他滚儿哥还是有分寸的。
很快，车子停在事务所门口，几个人下车，正好看到五号也回来了。
“顺利吗？”五号首先打招呼。
“很顺利，你呢？”常国宝看到五号就想问问那三个总找事儿的。
“当然顺利，他们差一点无缘自己父亲的追悼会，有点可惜。”五号耸肩：“如果他们在房子里搞搞破坏，那就可以关一周，现在只是批评教育，估计下午就放了。”
六号却突然接口：“放心，他们还是要回去的。”
五号好奇，见六号不说话，只得看向常国宝等人。
“或许……我猜到了一点什么……”常国宝望着六号的背影，决定今后千万不能得罪这一位，不喜欢说话但是他喜欢坑人呀！
想必让自己把保险柜里放着手稿的风声放出去，为的就是让那三位再回派出所吧……
“快说！”
除了弓瑾笑着摇头，扭脸去看街景，剩下的人都催着常国宝把话说完。
弓瑾这一扭头，却见街对面缓缓走来一个怪人，那家伙端着个茶杯，这是散步？
不怕把茶洒出来吗！
说实话，简春兰还真没这个顾虑，他那茶水向来类似固体。
他是跟着五号过来的。
先前独自到这里观察，果然没有见到什么“临终事务所”，那不断找事儿的三兄妹提到的棋牌室和小百货，分明是连号，就紧挨在一起，智能执法机器人过来拍摄的视频与现场完全一致。
原本已经打算换条线索深入的简春兰，正好碰上五号这个号称“临终事务所”工作人员的，那么不跟着一探究竟，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如今看来，事情确实很怪异，路对面的一群人站在两家小店之间聊起了天儿，自己重点关注的几个学生也在。
他有预感，今天必有收获。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那群人中的一个女孩儿朝着墙就走过去了，好似前面是一条路一样！
随着女孩儿的接近，奇迹发生了！
墙壁陡然分开，一家挂着木质牌匾，上书烫金大字的临终事务所，出现了！
只见那女孩儿一把推开事务所的大门，简春兰连连眯眼，真是难以置信！
然而路对面原本还在聊天的一群人，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很是沉重。
常国宝强笑：“既然如此，大家先进去吧。”
弓瑾点点头，只有已经跨进门里半步的罗玉颖和弓自珍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啦？
“自珍，你先回家。”弓瑾突然发话。
“姐、姐夫，你们到底在瞒我什么？”弓自珍根本不傻，不过他似乎非常能够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等到你可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的。”弓瑾沉声回答：“还有，你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过来了。”
“为什么？”弓自珍有点委屈。
“听话。”弓瑾替他整整衣领，两个字顿时就把小弟驯服了，弓自珍低着头去取自行车回家。
“咱们进去吧。”目视着弓自珍走远，弓瑾开口。
满是疑惑的罗玉颖打头儿，几个人鱼贯而入。
简春兰眼看着那个临终事务所随着最后一个人走进去，重新消失。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简春兰喃喃自语，突然，他拿出手机：“喂，是我！马上安排人手，把那个叫武文龙的学生保护起来！”
交代过手下，简春兰想要继续安排五原当地的警方持续关注这个地方，但思虑片刻又放弃了，他还不知道目前侦查到的拼图到底缺了多少。
五原当地的各个系统，目前都不敢无条件信任，一旦打草惊蛇，后面就太过于被动了。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喂，怎么回事？”
对面语气极其焦躁：“简组，不好了！我们调取武文龙档案，发现前天五原当地就有人报案，说武文龙失踪，但是接警派出所仅仅把情况记入了工作日志，没有上传警务系统，现在的信息是今天早上录入的，理由是工作遗漏。我怀疑我们调取档案的动作，可能已经被对方察觉了。”
简春兰握茶杯的手指顿时发白：“无论如何，把他的家人纳入保护！还有，报案人是谁？”
“系统显示是艾瑶瑶，证件号码××……××，同样属于重点监控对象，根据分析组所做社会画像，她与武文龙是恋人关系。”
“向委员会申请，立刻调集力量，尝试接管五原市公安系统，另外五原市当地的委员会也存在严重问题，你们亲自安排人手，确保艾瑶瑶的安全，同时寻找武文龙！”
说完，简春兰似是下定了决心，来到马路对面，站在棋牌室和小百货之间，对着墙壁很是观察了片刻，转身离开。
事务所内。
罗玉颖先是被五号和六号的“大变活人”而惊呆。
紧接着就是“电脑成精”的托克。
同先生则肯定了常国宝和弓瑾关于“危险”的说法。
“我这里，只有临终之人才能自己开门进来。”
一边说，同先生一边看向大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