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以后，同学们没有留在教室太久。
常国宝和罗玉颖一起出来，接下来这一天都没什么事情，可以去领书，也可以第二天再去。
罗玉颖要直接坐车离校回家，而常国宝则想要知道弓瑾她俩那天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可惜依旧处于矛盾中的罗玉颖必然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在校门口，两个人分道扬镳，罗玉颖回家，常国宝则直奔事务所。
如今三个人中，只有常国宝的虚拟世界素材还在演化之中，所以也就只有他对事务所最为热心。
几次询问未果，坐在车上的常国宝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直接给弓瑾发信息。
“在不，回个信儿，就算你要分，也不至于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今天班会遇到罗玉颖了，问她你俩那天都说了啥，她死活不告诉我，你告诉我呗！”
另一边的弓瑾刚把新教材放进自己的书柜，看着常国宝的问题差点呛住。
“这头臭熊猫是坦诚啊还是智障啊！”弓瑾低声抱怨，想了一下，决定回信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常国宝秒回：“因为我爱你！”
……
弓瑾差点把手机摔了：“爱别人去！！！”
常国宝：“打三个感叹号也没用。”
“我爱的人很多，有我父亲、母亲，有我未来的孩子，还有全人类。”
“唯你值得三个感叹号。”
一连三条，弓瑾看得有点难过，或许时间可以轻松冲淡一切的吧，很多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认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只有这些，就不必聊了。”
发出去，弓瑾放下手机，回头。
“啊！妈？”
吴茜一脸玩味地站在弓瑾身后，等到弓瑾稍稍平复了些，才开口：“闹矛盾？”
“嗯。”
“因为什么？”吴茜追问。
弓瑾皱眉犹豫，可惜母亲的逼视难以阻挡：“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班另一个女生也喜欢他，他俩应该更搭。”
吴茜上下扫视起来，看得弓瑾有些尴尬。
“也就是说，我的女儿要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让人了？”
弓瑾无奈：“妈，那是个人，不是东西……不是，我是说常国宝是人，我放不放手，都不可能影响他的选择的。”
“坐下说吧，我原本以为我的女儿跟我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现在看来，有点失望呀！”吴茜主动坐到女儿的床上，弓瑾便把书桌下的椅子拉出来，母女两个面对面。
“怎么不是了，榜样嘛……”弓瑾轻声嘟囔。
“当年，我和你爸离婚，那是因为我不想要他了，但是我想要的时候，可没有哪个女人能和我抢。”吴茜抬着下巴，描述自己的光辉战绩：“我的女儿却没有自信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中年妇女的话题尺度都这么大的么？
弓瑾有点吃不消，读中学的时候，她美丽的母亲可不会跟她说这些……
看弓瑾不说话，吴茜继续：“世上的男人固然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一定相同的，好色。”
“色之一字，却也不简单，脸蛋儿、身材，只是其一。”
弓瑾根本不敢接话，读书没有住过集体宿舍，没有被卧谈会中各种大尺度幻想洗礼过，这些东西还真是要做母亲的亲自来教。
“我的女儿五官、肤色，都没得挑，若说缺点，也就只有身材稍差，怎么，你没信心面对的那个女孩儿，身材容貌还能远远超过你吗？”
弓瑾脸上的红色都淌到锁骨了，小声道：“她身材是比我大一点。不过这些不是主要的啦！”
吴茜不说话，等着弓瑾说完。
“常国宝他们俩都喜欢舞文弄墨，爱好一样，而且罗玉颖性格活泼，上学的时候就跟常国宝他们玩儿得熟。”
“性格、爱好？”吴茜嗤笑起来：“男孩子能那样给你发短信，性格爱好就不是问题，这些东西作为色的另一面，你早就获胜了。”
“啊？”弓瑾茫然……
“知好色，则慕少艾。为什么是少艾而不是艾？”
吴茜没有等着女儿回答的意思：“容貌固然重要，但任何人在被容貌吸引之后，又了解了吸引他的对象一段时间，最终依旧穷追不舍的，那么加入两个人分开，必然不会是因为性格问题。”
“当然，这更有可能是因为了解不深，暴露出来的那些都是装的，等时间长了，原形毕露，该有什么不和，还是会产生。”
“那么我的女儿，你在那个男孩子面前有过装腔作势吗？有下意识的隐藏自己吗？而对于那个男孩子，你又是怎么看的呢？他的性格爱好是怎么吸引了你的？”
话题似乎回到了少女正常的认知道路上来了，弓瑾被母亲的问题引导着思考起来。
“没有吧，我一直……没怎么想同意。”弓瑾缓缓摇着头：“我就是怕万一我爱上了他，他却……所以我宁可不要爱他的。”
吴茜点点头：“若要相爱，当然不能给他移情别恋的机会，这些东西掌握一点技巧就可以了，不值得怕成这个样子。”
弓瑾哭笑不得，掌握一点技巧？
“说说你为什么对他有好感吧。”
“他……性格比较好吧，在班里被人喊外号，也不恼，然后说话也挺有趣的，学习还不错，也挺有才华……长得、也还行！”
最后一句话几乎低得没了声儿，吴茜自得地笑着。
慕少艾，岂止是男孩子。
“嗯，被人喊外号，没恼过？”吴茜追问。
“嗯……没。”弓瑾回忆一下，确定了一次都没有。
“那确实还可以，但这恐怕不大够，从他跟你表白，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吧，这期间你还有发现什么没有？”
话题到这里，弓瑾就皱起眉头了：“有！他有点木，好多次都明着提醒他了，还反应不过来！”
提起这个，弓瑾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跟罗玉颖的关系，完全不见常国宝有什么实质行动。
“不过别的，还好，比较勇敢！”弓瑾心里点头，但是具体怎么个勇敢法，可不能说漏了嘴，事务所还是要尽量保密，省得牵连到亲人。
好在吴茜也没有太过在意，男孩子在追求女孩儿的时候，刻意表现自己的勇气和力量是很正常的嘛！
“比较木，也就是遇到事情不敏感？”吴茜问道。
弓瑾想了想：“也不是所有事，就是感情方面吧，挺迟钝的。”
“但我看他给你发信息，可不迟钝呀！”
“哎呀，就是迟钝嘛！”弓瑾有点烦恼，具体的怎么好意思说呢？
“你觉得他和你的爱好不一样。”吴茜饶有兴趣：“他爱好什么？”
弓瑾掰着手指头：“诗歌、美术，嗯……最近还有历史和科学技术吧。”
做母亲的有点措手不及，这回答出乎预料了，竟然不是诸如游戏、运动又或者电音打击乐之类的？
现在的男孩子这么文静的吗！
“后两样也还罢了，前两样，你跟他的爱好没有多大差别吧。”吴茜有些诧异，这个样子的爱好重合度已经很高了吧。
“不一样的，他是属于那种倾向于专业的，而我，就是业余的，听他的观点有意思，但我根本没办法和他讨论。”
弓瑾似乎有些自卑，这又是吴茜根本没有预料到的，自己的女儿不说有多么天才，但优秀是跑不掉的，竟然自卑？
弓瑾看到了母亲明显的诧异神情，轻轻叹口气，目光很是迷茫：“妈，你遇到过吗？就是那种，读过很多书，对很多东西都知道很多人的观点，在碰到那些专业深入的人之前，会觉得自己见多识广，知道非常非常多，一般同龄人根本没办法和你比较那种。”
“我一直如此。”
弓瑾苦笑着继续：“我也是的啊，您就是我的榜样。可是不一样了呢，一幅画，如果被常国宝欣赏，他会从构图、笔触、线条、明暗、透视、色彩一直分析到作者的经历、思想和意图，一切都井井有条，听了之后就会发现，原来我之前看的那些东西都不过是些抒情的散文而已，毫无条理、更无逻辑，一切都是那些评论者的主观感受……毫无意义，在他面前，我根本没有勇气把那些东西拿出来讲，因为我怕他问我因为所以，我根本答不出。”
吴茜有些难以理解，孩子们的世界这么恐怖的吗？
“妈妈，那些被我记住的观点，看似成了我的，或许我当时很赞同，但事实上，我根本什么也没有，那依旧是别人的观点。”
弓瑾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我标榜自己是个文艺青年，其实不过是个没有灵魂，人云亦云的冒牌货，在他跟前只敢问，只能听。”
“这个样子，我也很怕啊，时间久了他不会发现吗？一定会的。可是我来不及了，我的专业不能放弃……”
这一点，吴茜很赞同，站起来给女儿递过去纸巾：“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人不论任何时候都要能够自己养活自己，特别是女人。”
“嗯！”弓瑾擦掉眼泪，用力点头：“如果让我在失去独立的资本同他在一起，与牢牢抓住自我之间做选择，我只能放弃他。”
“没错，但如果两者都能抓住，你愿意吗？”
弓瑾瞬间抬头，急切地问：“真的吗！”
“当然。”吴茜自得一笑：“你妈这手绝活，这就传给你吧。”
“天啊，老妈！是什么？”
“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