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会儿,公交停在了图书馆楼下。
“下来吧,我到了。”常国宝信息发出去,从车站往图书馆正门走。
没有交大的学生一卡通,他可进不了交大的图书馆。
还没到门口,弓瑾就出来了,一眼看到他,笑着挥手打招呼。
“这么快!”常国宝跑过去。
“算着时间呢!”弓瑾抿着嘴笑眯眯的,常国宝的眼睛就挪不开了,咋看咋好看,弓瑾一下子就发觉了:“你看什么呢?”
“亲爱的,你真美。”
“傻样儿!”弓瑾一粉拳擂到常国宝肩窝上,喜滋滋拉着他的袖子就走。
“嘿嘿,咱去哪吃饭?”常国宝真变傻笑了。
“我哪知道,你说来找我的!”
又不知道为啥惹弓瑾不开心了,常国宝挠头:“可是,你想吃啥?咱们去吃。”
“我吃擀面皮!”弓瑾一瞥他,知道平时常国宝几乎不吃这东西,故意说起来。
“那咱就去吃!”常国宝根本没注意弓瑾的表情,满口答应:“让我想想哪儿的好吃,要不咱往三街口去,老邢记的味道一直挺好。”
本地人吃擀面皮,都是认招牌的,不正宗的、加盟的那些,实在难以竖起口碑。
弓瑾却摇头:“太远了,来回浪费时间。”
“可是学校附近,我不熟呀。”常国宝有点为难,心上人要说吃什么,那是恨不得要把世上最好的端到她眼前的。
“食堂吧,学校外面我也不熟。”弓瑾倒是没有体会到常国宝的心情。
“食堂……那跟我去五大!”常国宝想想,除了食堂,还真是没啥靠谱的地方,主要是时间短,附近都没摸熟。
“为啥?我们二食堂就几步路,那儿的擀面皮就行,你不喜欢吃的话还有别的。”弓瑾有点奇怪。
常国宝略尴尬,他没交大的一卡通,在这边的学生食堂吃饭,就得刷弓瑾的卡:“那个……我们那边三食堂我常去,擀面皮也不错,带你去尝尝。”
“也不错?你吃过?”弓瑾眼一斜。
常国宝顿时语塞:“那个、没吃过,但我见别人吃过呀!反正我看着不错。”
“哼!”弓瑾顿时想明白了常国宝是咋回事:“老老实实跟我走,否则揍你!”
俩人端着擀面皮坐下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到饭点儿,食堂里空空落落没几个人。
“你跟我说,为什么非要转专业?”弓瑾问道。
常国宝放下筷子:“我想将来就做事务所现在做的事,如果哪天同先生他们离开了,咱们不要客户死后服务啥,就挣个咱们应得的工钱,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这个事,不好做。”弓瑾也把筷子放下了。
常国宝:“为什么?”
“你想啊,现在有同先生、托克爷爷,还有五号、六号他们,就算遇到那些不讲理的人了,也没关系。可是如果只有我们呢?”弓瑾也想到这里来了。
常国宝点头:“这个问题我想了,所以我之前考虑的还有医科的专业,不过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先退学,明年再重新考。”
“学医科了也不够。”弓瑾还是摇头:“就算是最厉害的医生,也没办法救活绝症,再者说我们如果做事务所这种业务,恐怕连行医资格都别想拿到,到时候没行医资格,被人找麻烦了更难受。”
“我就是想着做生前的护理的时候,有些专业的医科知识,能做得好一些。”常国宝挠挠头。
“或许,到时候咱们直接把生前护理这一项去掉更合适。”弓瑾一下子说到了另一个方法,把风险大的业务去掉,也是好主意。
常国宝却不太愿意:“可是我觉得生前护理很重要,你看那些独身老人,自己生活都很困难,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没了这一项,我觉得意义一下子就没多大了。”
“有养老院、疗养院呢!咱们未必需要凑那个热闹。”弓瑾回答。
“我查了,那些养老机构,都要直系亲属的免责声明,老人因病逝世,他们要免责,这些独自生活的老人没有直系亲属,就只能到政府的公益养老机构报名排队,好多人到死都排不上。”常国宝事先把功课倒是做足了。
“唉,确实是风险太大了。”弓瑾也能理解私人开办的养老机构的选择,她自己不就不愿意沾染那些可能带来麻烦的业务吗?
“对了,你说的这些靠谱吗?都是从哪知道的,不会是什么论坛之类的吧?”弓瑾有些怀疑。
常国宝摇头:“军训这些天我也没去事务所,晚上回家了就上网在查,政府的相关网站上都有流程介绍、环境展示之类的,另外我还在我们学校图书馆里找了几本相关的书籍,印证下来,结果都一样。”
这还没完,常国宝接下来还有更多更令人惊讶的消息:“你知道为什么政府的公益养老机构数量那么少吗?”
弓瑾摇头,按理说现在的智能设备足够完成大部分的护理工作了,养老机构的人手缺口不应该特别严重,毕竟社会上闲人也多,就算好多人宁可闲着也不去做照顾人的工作,但有了机器的补充,一个人也能当十个人用了。
“我不是还考虑着转到法律专业去吗?用法律武器对抗可能来找麻烦的人,所以在图书馆找相关资料,结果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常国宝让猜,弓瑾直接摇头,法律资料那么多,光是她的国际金融所需要学习的专管金融的法律,据弓瑾的前辈们说,就能让人背得头昏脑胀。
“我无意中碰到了一本公益养老机构诉讼案例集,列举了最近三年里的一百例典型案件,养老机构全是被告。”常国宝一席话,直接把弓瑾震傻了。
接下来还有:“除了三例确实是养老机构操作不当,负有责任的,其余九十七例都是老人去世之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拐弯抹角的亲戚,要求赔偿。养老机构的负责人光剩下陪着打官司了,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弓瑾一下子抓住常国宝:“我就说把生前护理这块去掉,这根本就不行,太能招惹麻烦了!”
“唉……这事儿,再想想吧,愁人。”常国宝也情绪低落:“事情不好做,要不我想着转个专业,什么文学、什么艺术,感觉真没什么意义。”
弓瑾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常国宝所说的意义,弓瑾能明白,年轻人们的热血和激情让他们乐于承担社会责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样的传统文化也在影响着他们的灵魂。
可是现实社会太复杂了,一样米养百样人,用心做好事未必会得好报,在事务所已经见识了一些的常国宝和弓瑾,还没有饱尝人心险恶,但也已经有所领悟。
“你说那些人有多可恶?浪费社会资源也就不说了,还搞得公益养老机构不敢增加,多少独身老人生活在艰难困苦之中?他们的亲人活着的时候见不到他们,去世了反而跳了出来!”常国宝忍不住,向弓瑾抱怨。
弓瑾没办法,只好从另一个方向开解他:“那些人的做法是不对,但是不也还是有养老机构行为不当的吗?他们的行为也算是给真正的受害者壮胆了,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去对抗政府要公道的。”
这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但若一个人不敢为了自己的公理道义去发声,反而需要那些地痞无赖的行为给自己壮胆,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算了,不说这些。”常国宝挑起一根面皮来,红红的辣椒油挂在上面,看着就有食欲:“要是工商管理确实不合适,不行我就申请转法律专业吧。”
“这也不是个事,总不能将来天天跑法院当被告吧?”弓瑾很是泄气。
“还能怎么办呢?尽力呗,到时候那些想要讹诈的,咱们就陪他们打官司,咱们只要保留好证据,胜诉了之后就反诉,或许次数多了之后,那些人就不敢了。”常国宝只能这样自己安慰自己。
“反诉?是什么?”弓瑾不太了解这个名词。
“就是在民法里有一些规定,比如某人告你,但他的理由其实是讹诈,提供的证据是伪造的之类的,那么原本的被告方只要有相关证据,就可以反过来起诉原本的原告,要求他赔偿诸如误工损失、名誉损失之类的。”常国宝解释道。
弓瑾了然了:“哦,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让那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讹钱没成功,还要倒赔,对吧!”
“对,就是这样,等次数多了,咱们名声在外了,想必那些无赖就要掂量掂量了。”常国宝肯定道,说完了就往嘴里送面皮。
弓瑾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筷子伸过去,一敲常国宝的筷子:“你这些知识又是哪里学的,我都不知道。”
“图书馆自学的啊!在事务所的时候不都经常的嘛。”常国宝不以为然。
“既然你能自学,干嘛非要转专业?”
“专业老师讲课,总是会有些不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