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郭先生懂他的苦衷,只得叹了口气:“真的不要你这腿了?”
“疏林先生说了,伤口倒是不用多担心,只是这骨头……脚跛了就跛了吧,多大点事儿,反正也快要老了。”秦杨勉强扯了扯嘴角。
见他裂开了嘴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东郭先生气得直挥手:“老夫管不得你了!跛脚将军!”
冰天雪地之中,江纪安皱眉看着远处那乌压压的人群骤然停了下来,也跟着扯了缰绳停下了步子。
他追着这一群北凉军一路跟到了这处,因着敌方人数众多,根本没办法单枪匹马地直接上前寻人。
而行至此处悬崖陡坡之前,这一行人竟停下了?
直到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玄黑身影出来,江纪安这才缓缓眯起了眼睛。
他翻身下马,小心地将马鞭绑在了万里的缰绳上:“一人一马太过显眼,万里先回去。”
万里甩了甩尾巴,不解其意。
江纪安转头望向那白雪皑皑的山头,再回过头时眼中复杂一片,伸手拍了拍万里的背,斥道:“去!”
那是平日里他用惯了的命令,只要他如此说如此做了,万里必定乖乖地回去营地。
正如这次也一样,黑马抽着鼻子,抬了蹄子向后踱了几步,待看见江纪安动作不变之后,这才转身沿着来时的路线疾步跑远。
江纪安松了口气,皱眉回望雪山,快步奔上了山路。
囚车帘布被人掀开,外头的光亮攸地投进来。秦知秋睁开眼睛,入眼仍是那个留了络腮胡子的大汉。
那大汉一脸警觉地打量了她许久,这才动手打开了囚车的锁:“出来!”
秦知秋被他从囚车里用力拖出来,下地时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雪地上。
一阵寒风吹过来,她皱了皱眉,待站稳了身子,一双眼睛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此时一行人已经行至了一处悬崖峭壁之上,夹杂了雪花的寒风从关口吹过来,冷得人直哆嗦。囚车上都厚实的布帘挡着,她这才没能一直被冻着。
囚车周围还站了不少大汉,雪花落在他们的胡子上,多添了半分滑稽感觉。一众大汉此时都是拿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这刚从囚车里出来的灰扑扑人影,眼中杀意明显。
除此之外,兵马间还有一股隐隐的硫磺味。秦知秋眯了眯眼。
瞧着秦知秋随意乱瞥,大汉忙压住了她的肩膀:“老实点!”手上用了狠力,根本未曾顾虑到秦知秋受伤的肩胛骨。
这话一出,顿时就有数名凶狠了表情的大汉上前,左右开弓将弯刀搁在秦知秋脖颈两边。
秦知秋面上表情不变,由着他推着自己往前走,对架在自己脖子两边的大刀毫不在意:“快要到十月中了罢,再过几日就是小雪了?”
瞧着秦知秋如此乖觉,大汉稍稍松下一口气,皱眉问她:“小雪是什么?”
秦知秋看也不看他:“大宣的节气。”
大汉虽不能理解“节气”二字的含义,但也稍稍懂了秦知秋话中的意思:“约莫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确实就要开始下雪了。”
北疆靠北,且地势高,每年到了这时候总要开始下起雪来。
秦知秋垂了垂眼,快要十月中了啊……她还记得自己是在二月底到达北疆的,如今竟是大半年过去了。
见身边的人老实了不少,大汉心中的警觉稍稍淡下,也不再同她讲话,让人压着她躲到了避风口。
被粗鲁地推到了雪山石壁前,秦知秋眼中寒光毕现,最后也只是垂眼不说话。
那早先同她对话的大汉后退一步,负手行上前来的是个面上满是嫌恶表情的老人家。
见秦知秋不说话,老人家嗤笑一声,干枯的手捏住了她背后的那支青铜箭头,坏心思的用力捻了捻,待看见秦知秋疼得咬紧牙关才松开。
他细细地打量了片刻,用生涩的大宣话嘲她:“便宜你了,小将军的这支箭矢上竟然没有倒钩。”
他沉下了眼,毫不顾忌地紧捏着那青铜箭头,顺着箭头方向一手用力拔出!
秦知秋皱了皱眉,面上顿时惨白一片。
那站在一边旁观的大汉惊讶:“你不疼?”
秦知秋不理他,等到老人家小心将那处的衣衫稍稍剪开,小心撒了止血药,这才皱眉偏过头,朝着一边的雪地张口呸出一口血。
大汉咋舌,这丫头能忍着自己咬出一口血而不吱声,果真是凶狠。